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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汽车后座的男人睁开眼，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合过眼，刚从贫困大县回来，正在车上补觉。
司机声音有些发抖：“白市长，撞到人了。”
“镇定，下去看看情况。”白正宇揉揉太阳穴，继续道：“我也下车，你先送被撞的人去医院。”
车边已经围着一圈人，白正宇下车，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抱着一个老大爷，正涕泪横流地嚎叫：“老头子，你怎么这么命苦呀？好不容易上趟街，就被撞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留下我一个老太婆叫我怎么活啊啊啊。”
一边嚎一边捶地，怀中的老大爷随着她的节奏摇晃。
“大姐，您先别哭了，先把大哥送医院，先上车吧。”白正宇蹲下身。
“不上车，你肯定会把我们带到山沟里，趁着没人，把我们推下山。”老妇人眯着吊梢眼，不愿意上车。
“我可太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人多的时候，你们不敢怎么样，没人的时候就杀人灭口。”
70年代，不允许私人买车，开得起车的不是当官的，就是部队团级以上干部。
老妇人的话很有煽动性，但不管什么世道，都是民怕官，围观群众就算心中不平，也不敢当着大官的面骂他们。
周围静悄悄，突然，人群中一个中年胖男人愤怒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他们有足够的肉票，粮票，还有特殊供应的牛奶证，每天吃香喝辣，我们一个月两斤肉，每次还要排队抢，饭也要计划着吃，就没一天能吃饱。”
这人离鹿浅浅很近，唾沫横飞，鹿浅浅嫌弃地退后两三米。
“我看这老大娘说得没错，说是送他们去医院，肯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给解决了。来个死无对证。”
如果说老妇人的话能煽动情绪，这男人的话就能让人共情。
70年代，计划经济，大部人肉不够吃，饭不能吃得酣畅淋漓，是不争的事实。
有了出头鸟，愤怒的人们不怕了，开始议论纷纷，反正法不责众，要抓也只会抓第一个闹事的人。
“对，我们单位厂长，不用上夜班，每天舒舒服服，隔三差五的，他家厨房就有肉香，我们三班倒，辛辛苦苦一个月，能有两顿肉吃就不错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看这两个开车的，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平时油水不少的人。”
看热闹的鹿浅浅翻了个白眼，这纯属睁眼说瞎话了。
两个男人，年轻点的应该是司机，脸色还行，但也不至于红光满面。
另外一个男人，看着有五六十岁，胡子拉碴，一脸憔悴，一看就是很多天没好好休息的，皮肤都呈蜡黄色，哪里有满面红光的影子。
鹿浅浅打量着男人，认真看，他的眉眼居然有点像过世的母亲白雪。
白正宇叹气，被人围着，也不好强制将人带走，他又担心老人家的安危，只能好声好气地问：“大姐，您不跟我们去医院，您自己说说怎么办？”
“给我钱，我自己去医院。我老头子不是职工，去医院不能报销，要自己花钱。”
白正宇一愣，看了看老人躺着的地下，并没有血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估计是遇到碰瓷的了。
可惜，就算知道是碰瓷，但这么多人围着，白正宇又要赶着回去开会，竟是想不到快速解决的办法。
找公安，一是需要时间，他同司机小李被围着，也不一定出得去，二是就算公安来了，这些群众铁定会认为他们是官官相护。
毕竟，在他们眼里，老大爷和老大娘看着非常可怜。
大部分人会潜意识同情弱者。
老妇见白正宇没有答应，又开始抱着老大爷的头使劲摇晃：“老头子呀，我这个老太婆没用，不能救你呀，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第一个说话的胖男人适时开口：“我看这个当官的一肚子坏水，搞不好想报案，把老人家抓走，反正都是官官相护。”
围观群众纷纷附和。
白正宇冷笑，还真被他猜中了。
他站起身，准备去报案，会议可以推迟，但这种歪风邪气不能放纵，如果碰瓷的这次成功了，以后肯定会去碰瓷更多人。
更可怕的是，必定会有好逸恶劳的人去模仿。
“你不能走。”见白正宇要走，自以为正义的人们将他团团围住。
“不给钱，不许走。”胖男人大声道。
鹿浅浅把自行车停好，走进中心圈，对着老妇道：“老大妈，你这么摇晃不行的，你老伴就算没事，也会被你摇死的。”
鹿浅浅对着围观的人大声道：“各位同志，我学过医，如果人被重物撞倒，脑袋或者内脏很可能大出血或者破裂，是不能挪动，更不能摇晃，这会死人的。”
听到会死，围观的人安静了。
白正宇看着鹿浅浅的脸，心中大骇，怔愣在原地。
有好学的举手：“真的吗？”
“当然。”鹿浅浅指了指地上，“就算内脏不出血，被撞到昏迷不醒这个地步，肯定是有皮外伤，会流血，大家看看，这地上很干净，老大爷身上也没有伤口，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破。”
围观群众惊讶：“真的没有血，这是怎么回事？”
鹿浅浅也没当即拆穿他们碰瓷，故意道：“以我学医的经验来看，老大爷应该没被车撞到，估计是突然看到汽车，他年纪大，吓晕了。如果是被撞到，老大妈摇了这么久，早就七窍流血了。”
“你瞎说，你穿得这么好，肯定和当官的是一伙的。”胖男人气急败坏。
“这位同志，你是他们什么人？这么着急干嘛？”
鹿浅浅走到男人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故作疑惑：“你眼睛同老大妈长得很像，都是吊梢眼。”
鹿浅浅说完，不再说话，有些事，引导就好，让围观的群众自己发现真相，他们才会愿意相信真相。
“你是他们儿子吧？你们才是一伙的，一起来碰瓷的对不对？”
一个小伙子抓住男人。
“不是，怎么会。”男人矢口否认。
“那大爷肯定是被撞晕了，你看他这会儿还没醒呢。如果是吓晕的，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大声，早醒了。”
鹿浅浅嗤笑一声，半蹲在地上，给老大爷把了脉，对着哭哭啼啼的老妇道。
“老大妈，大爷脑袋里面有瘀血，才不会醒，我给他放放血，立马活蹦乱跳。”
老妇来不及阻止，鹿浅浅就对着老大爷大声道：“大爷，我给你放放血，哎呀，我没带针，我师傅说了，用板砖砸一下脑袋，也能把血砸出来。”
“我捡到板砖了，现在要砸了哦。”鹿浅浅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头，慢慢靠近老头。
“你不能砸。”老妇急忙阻止。
白正宇用眼神示意，让司机控制住老妇。
鹿浅浅都明示了，小李还不知道他们是碰瓷也就太蠢了，立刻上前把老太婆按住，嘴上却说：“老大妈，您别急，这位女同志是医生，她出手，您老伴立马就能醒。”
鹿浅浅拿着砖头靠近老头，嘴里喊到：“劳资蜀道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