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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被褥里拿出一块令牌，强塞进她手中。
“朕私下培养了数千死卫军，他们暗藏皇宫境内，若顾为暄反叛，你即刻将其绞杀！”
苏意知脸色霎时苍白一片，一字也说不出。
弥留之际，皇上满是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她：“你难道要朕死不瞑目吗？”
苏意知红了眼，一遍遍重重地磕着响头。
看着这样的苏意知，皇上并未心软，他咬牙竭力说着：“朕……要你当着朕，和天下的面起誓，若你违背，当万劫不复，万箭穿心而死！”
殷红的血从额头划过眼角，苏意知怔怔地看着皇上，心底猛颤。
最终，她不忍他含恨而终，缓缓抬起手，起誓！
“轰隆——！”
一声雷响，丝丝冰雨而至。
皇上听着苏意知起誓完，终归合上了双目，重重地倒在龙榻之上。
望着垂在榻边枯瘦的手，苏意知紧皱的瞳眸颤抖着。
强忍许久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
她攥着令牌，踉跄起身，将额头的鲜血擦去，走出内室。
雨落雪中，寒意刺入每一寸的血肉中。
苏意知几番吞咽悲戚，低哑道：“皇上，薨了！”
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和嫔妃们齐齐跪倒，哭声连连。
伴随着冬雷轰鸣，宏大的丧龙钟被敲响。
苏意知踩着残雪，淋着雨一步步往外走。
她呆滞着脸，望着偌大的皇宫，不知何时是归期。
不过一刻时间，厮杀之声遍布宫中。
苏意知隐约察觉到将要发生何事，她紧攥着手中的令牌，微微颤着。
乾武大殿之下，顾为暄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一众士兵。
苏意知孤身站在殿前，看着他和一众反叛的人，目光凄然。
永昌永昌……皇上说，给她赐的这个封号，是想她能够让魏国永世昌盛……
可如今，她怕是做不到了。
顾为暄见苏意知额间受伤，面色苍白如纸，心微微一紧。
然仍旧是冷着脸道：“臣接到宫中密报，皇太女弑君夺位，来人，将她抓起来！”
闻言，苏意知眼眸低垂，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撞上那死寂的眼神，顾为暄不知为何，心底猛地一窒。
……
庆隆二十七年，冬。
皇太女苏意知弑君夺位，被关押天牢。
三日后午时三刻，将于午门外处斩。
天牢。
苏意知坐在角落中，望着墙上一小扇窗，眸光黯淡。
她曾出生在天牢、自幼跟着养父在牢房长大，而如今临死前又回到了这里。
二十二年前。
她亲生父亲当朝太子，被人诬陷谋反，被至亲皇爷爷亲手了结！
而如今她又被同样扣上了谋反的罪名，给她扣上罪名的，是她的夫君！
“提邢司大人。”
狱卒的声音将苏意知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转头望去，只见着正一品官袍的顾为暄走了过来。
苏意知眸色寂寥，她见证了顾为暄穿素服俊美、穿县官官服高大挺拔，而如今，看着一身紫棠色赤金线长袍的他，竟是如此的陌生。
牢内，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顾为暄看着苏意知苍白的脸，还有额间未愈的伤，终归先走上前。
他俯身，大手落在她伤处旁：“怎么弄的？”
苏意知不说话，只是睁着泛红的眼望着他。
顾为暄依旧耐着性子，拿出药给她擦拭，轻声道：“你放心，三日后，本司会让人顶替于你。那时，皇太女已死，你还是本司的夫人。”
这般温柔的话却像一根长刺，刺进了苏意知的喉中。

第十章 刀落

大牢之外，寒风凛冽，冰冷的雨还在下。
丝丝凉风入骨，一刻后，苏意知看着顾为暄熟悉的脸，哑声问道：“萧寒，我们回凉州去，好不好？”
闻言，顾为暄擦药的动作一顿。
他收回手，淡淡道：“回凉州作何？如今本司执掌朝政，还有很多事要完成。”
苏意知心底一抽，眼中掠过几许痛意。
她垂眸不再说话。
顾为暄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又拿出一白瓷瓶。
正是苏意知一直收着的梁左相给的药。
“你不说偶感风寒吗？我把药带来了，牢房里湿气重，你要多注意。”
苏意知看着那药瓶，眸光一震，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
她看着顾为暄，颤着手接过：“好。”
待顾为暄走后，苏意知痴痴看着那药许久。
她一直将它收着，藏着，就是想装作不见，不闻，然而现在她才惊觉，养父说得对。
在其位谋其政，责任越大，身上的担子则越重。
她没能护住魏国，愧对列祖列宗，怎能苟活于世！
苏意知噙着泪，仰头将整瓶药喝尽。
药入喉中，苦涩不已，这药一时半刻还不会发作。
她忍着满口的苦意，从怀中掏出皇上给的令牌：“你们出来吧。”
话音刚落，牢房狱卒顷刻被抹杀。
几个黑衣人跪在牢外：“主子。”
苏意知抬眼看向他们，语带倦意：“三日后，我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此事办成，你们便可重归自由！”
……
三日后。
寒风卷着暮雪扫着整个京城。
苏意知被蒙着头捆着手推上囚车，押赴午门。
顾为暄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见那跌跌撞撞而来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些不适。
但想着不过是与苏意知身形相似之人，况他已吩咐人将苏意知送出天牢，便没有在意。
苏意知跪在刑台上，单薄的身子颤抖着。
三日来，毒药已渗透五脏六腑，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像被无数蚂蚁啃噬着。
鲜血顺着她的口鼻不断地流下。
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可她似是看见养父逆着一束温暖的光朝她走来。
她弯了弯唇角，恍若忘了深入骨髓的痛楚。
苏意知知道，从她成为永昌郡主时，就注定了她为人棋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