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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婠婠被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时，赶来的医生倒抽一口凉气。

他是眼科轮转到急救，下午刚来，就看见前两天还在手术台上的那位哑女，此刻面无血色地躺在担架上，浑身湿透，病号服被胸口处的血色蔓透，只有肤色是苍白的。

他抓住同来的那个男人，问他怎么回事，他却只冷冷的说，血债血偿。

这样一个又哑又盲的女孩子，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值得他这样蹂躏!

医生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进了急诊室。剥开衣服，她身上各色的伤口，才让医生们都为她揪心。

更致命的是，她的出血量已经几近致死量，再不得到输血，她必死。

医生们跑进跑出的架势，都被他看在眼里。

他似乎并不在意，坐在急诊室门口还悠悠的抽了口烟。

然而只有他近身的助理才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会死吗?”这话像是在问助理，又像在自言自语。

助理摇摇头，“刚才医生说她的血源很难找，可能危险了。”

“她要是死了，那云瑢的眼角膜也拿不回来了。她不能死……对，不能死。”男人像是突然想通什么东西，从刚才雨幕中看见她晕过去，到现在听见她临危的消息，他心头一直被一种莫名的悸怕缠绕着。

拨通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诚惶诚恐的被点名，被迫承诺会把人救回来后，匆匆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院长出现在急救室内，所有医生几乎更紧张了。

病人垂危，院长都亲自上阵。

稀缺的血源被院长亲自打电话，找兄弟医院要来了。

得到院长承诺后，他终于停止抽烟，不顾医生反对进了重症监护室，站在病床边望着她。

被绷带包扎的严严实实，血色也从最里渗到表层，而她插着呼吸机，吸着氧。

突然，她抬手捂住了小腹，像是很痛。

小腹?

她也在小腹做过手术吗?

墨景琛像是想到什么，抬手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大力的捏攥再次把她痛醒。

眼前男人的脸色很怪，他在生气，又好像在害怕。

“你也做过手术?你的小腹怎么了?你到底是谁?”望着此刻的墨景琛，她却惨然一笑，用手指指指自己，又比出一把枪表示杀人，最后指指他怀兜露出的那个手帕。

她是杀害云瑢的凶手啊。

答非所问。

墨景琛却更加生气，捏攥她脸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两个鲜红的指印再次浮现。

“活腻了?我是问你……”她轻轻眨眨眼，墨景琛看懂她的意思，哽的放手让她落在枕头上，转身就走。

她眨眼，代表同意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活腻了。

他做的有她当初对云瑢下手的万分之一吗?

云瑢流了那么多血，会疼成什么样?

这就不想活了，才哪到哪?

交代过院长，一定要把人稳住伤势，他后面还有用。

而病房里，手术麻药劲过了的姜婠婠慢慢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扶着床沿，她走过病床，坐上窗台。

六楼高的距离，风吹过她的绷带，亲手拔了自己氧气后，六楼的高度就让她开始缺氧。

被扎穿的伤口也因为她这几步的动作再次裂开，血色在绷带上越洇越深，疼的她没力气呼吸。

她就是活腻了，早知道，当初不该为他放弃自己的，不该爱上他，也不该一步步走到今天，让自己无路可退，才被他亲手伤害至此。

跳下去，结束一切吧。

与此同时，楼下来往的病人们有人眼尖发现了六楼上摇摇欲坠的姜婠婠，仰头望着她尖叫出声，“救命啊!有人跳楼啦!”

第5章你不许死

走廊上来往的医生也有人首先发现了姜婠婠，大喊一句“救人”就冲了进去。

而墨景琛回头，正好看见那一抹倩影，回头一望，接着纵身一跃……

“姜婠婠!”

一个医生及时抓住她的手，而此刻她半边身子已在六楼高的窗外飘摇。

墨景琛冲进去时也不管不顾的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她却摇摇头，努力想要挣开他。

“不许死!姜婠婠你不许死!”

刚才看见她的苍白，他还心有余悸!

此刻她的生死就决定在他手里，他却没有丝毫迟疑，牢牢地拽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姜婠婠，你怎么敢死!我没允许，你不能死!”

抓住此刻的姜婠婠，他第一次发现她的体重居然这么轻。

但重力的作用，还是让他抓不牢她的手，她在一寸寸的往下滑。

他此刻俯身望着她，秋风吹起长发。

她的眼眶同样通红，她定定的望着他，眼中一丝光泽也无。

她说不出声，却一直在重复一个口型。

墨景琛看懂了，“你不信我”“你不信我”……

迟迟赶到的医生们合力把她拽了上来，经过刚才急诊一闹，几乎所有医生都知道，这是院长亲自出面求血救回来的病人。

肺部受损无法自主呼吸，就上了全院最好的呼吸机。

院长和麻醉科主任一起合力抢回来的，一条生命。

被眼前的男人逼得跳了楼……

纵然猜到他或许权势滔天，院里的不少医生也忍不住对他黑了脸。

手忙脚乱的再给她插上呼吸机，把所有绷带拆了，崩开的伤口重新缝线上药，刚才剩下的一点血源也给她用上。

而对于面前的一切，墨景琛似乎有些麻木。

姜婠婠说不出话，无法为自己辩解。

她真的受委屈了吗?

因为他对她的怀疑，她就要放弃自己了?

……

又是一场急救结束，医生们都已经精疲力尽的离开，离开时还一个个的都给了他一个白眼。

害的这么柔弱的一个姑娘，在大好年华放弃生命，还间接践踏了他们的医疗成果，浪费了医疗资源。

这种有钱人眼里，生命或许都能拿钱来衡量吧?

墨景琛却恍若未闻，确认她再次转危为安后，叫来了助理。

“姜婠婠在遇见我之前，十岁到二十二岁这十二年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之前，和我认识吗?三年前她二十岁的时候，她有没有做过手术?”

他心中的怀疑磅礴生长，此刻已经长成了不可逆之势。

助理向来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听了他的话，没多置喙，转身就要出发去查。

“三天时间，我要全部答案。”

“好的总裁。”

助理走后，他独自坐在ICU门口。

刚才看见她摇摇欲坠的那一刻，他肝胆俱裂，仿佛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是云瑢吗?

他的未婚妻，他的……孩子的母亲。

奇怪的是，就在收到云瑢被杀害消息时，他都没有刚才那刻的害怕。

仿佛如果她真的跳下去了，他的光，就也消失了。

第6章曾经

而ICU内的姜婠婠，此刻却因为短期内多次手术缝合，麻药打的太多，进入了梦乡。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梦里，因为她和墨景琛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切，都在她面前重演了一遍。

不过，很奇怪的，这次她是站在第三人的角度。

好像她是隐形的，她清楚地站在第一次被绑架的房间里，看着年幼的，胆怯的自己抱住同样年幼的墨景琛，哼哼着嫲嫲给她哼过的童谣，安抚着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少爷。

他们两个小孩子，是怎样的心惊胆战的逃出绑匪的布置，逃回人间，获救。

画面一转，又到他们多年后再次相遇。

认出来是彼此的两人，坠入爱河，她很快怀了他们的孩子，但又不被他的家人接受，被逼着流掉了。

她流着泪拉着他的手，他只是安慰她，他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此刻她站在病房的一角，仿佛再次切身感受到了医院冷冰冰的地板，还有他的无动于衷。

再然后他出国，回来时就带着云瑢。

他向所有人宣布，这是他的未婚妻。

而她，被墨家人说是一个死缠着墨景琛不放的村姑。

他似乎也这么觉得，望向她的那双眼中，再也没有爱意。

多少个雷雨夜，她痛哭自己孩子时，因为哑巴哭不出声，只能“唔唔”的发出音节。

她站在自己的床边，旁观着自己听见墨家上下的议论，“哑巴还想高攀我们景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好像谁没怀过孩子，矫情。”梦中的她跟着自己，一起摸了摸空空的小腹，失去孩子的痛苦，还有墨景琛的冷眼，都让她支撑不下去。

每一日在泪眼中睡去醒来，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的喊，却喊不出声音，“景琛，抱抱我。”而睡梦中的姜婠婠，也完全不知道，此刻她的床边，墨景琛也在望着她。

看着她无声的喊他，那只手在小腹上流连。

跟他记忆中的云瑢，某些时刻，一模一样。

回忆到她的泪眼，姜婠婠突然醒来。

看着床边神色复杂的墨景琛，她只是转过头去，不想再看见他。

“你的小腹做过什么手术?我为什么不知道?”

男人的声音中有慌乱，还有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姜婠婠转头看着窗外又一场秋雨，面无表情，只觉得他说的话已经再引不起她的情绪起伏了。

连他们唯一的孩子都忘了，对于这个男人，她只有无尽的失望。

而墨景琛没有得到答案，却不甘心的俯身下去捏着她的脸，逼迫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此刻的墨景琛，眸中有害怕和故作镇静，唯独没有一丝温情。

“告诉我，你究竟和我有过什么?”

男人此刻俯身看着她，离着她极尽，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也被他捕捉到。

而姜婠婠的表情，分明是绝望。

她害了云瑢，她不是就得到她想要的了吗?

她有什么可绝望的?

然而，那丝茉莉香味却让他的脑海中闪现过一个画面。

下一刻，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景琛!”墨景琛垂眸，然后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