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本官瞧着那宫女生得俏丽，勾引本官时又极认真，想必是贵妃娘娘的心腹之人，才会如此甘心替娘娘赴死吧？”

　　赵灵没想到顾瑾的话题会偏到这上面来，被他戳中痛处，脸上顿时露出羞恼之意。

　　那宫女是她的贴身丫鬟，七岁入府服侍她，忠心不二，做事也极为妥帖，入宫之时她还曾向那丫鬟许诺，日后她为后，定为她寻个好人家，许她一世好姻缘。

　　然而如今，她却为了赵灵成了宫中的一缕冤魂。

　　顾瑾知道自己猜中，心中也无欣喜，反手将杯中的酒倒掉。

　　“这一杯，本官还是替娘娘敬那女子在天之灵吧！”

　　被顾瑾反将一军，赵灵表情没有方才那般得意，却还是撑着气势不肯落下风，帮顾瑾倒了第三杯酒，倒完，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一杯，本宫祝顾大人明日出狱，与顾将军兄弟重逢，再无纷扰！”

第四十三章 陛下，顾大人等着你呢

　　这一敬，顾瑾却是受得起的，抬手，轻轻与赵灵碰杯，两人均是一饮而尽。

　　喝完酒，赵灵离开，待狱卒锁上牢门，站在牢门口又意味深长的偏头看了顾瑾一眼：“顾大人，明日你可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才好啊！”

　　她这话说得莫名，顾瑾皱眉，却已无法追出细问，只得压下疑惑吃了饭菜倒头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宫人捧着干净的朝服抬了热水进来。

　　顾瑾睡得极好，沐浴更衣，将自己收拾得神清气爽，连束发的发冠都正了好几回才罢休。

　　一路走出天牢，牢门口歇了官轿，轿子上难得挂了个木牌，上面用朱砂刻了一个「顾」字。

　　“顾大人，请上轿！”

　　轿子里铺了软垫，上轿之后，还有人递了火炉给顾瑾。

　　心中激动着，顾瑾并不觉得冷，却还是乖巧的接了火炉，一会儿见到兄长，若是叫他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可不好。

　　想到这里，他又搓了搓脸颊，暗恼方才没有上点腮红，不知自己脸色是否红润，别一见面就泄出憔悴来。

　　他左思右想着，眼看宫门就在眼前，那些纷杂的思绪便全都断了干净，只剩下一个念头，兄长回京了，他马上就能见到兄长了。

　　轿撵在宫门口停下，他下了轿，捧着暖炉大步走进宫门。

　　领路的太监与那夜送他出宫送他灯笼的太监是一个，认出他，顾瑾已走得浑身发热，便将手里的暖炉递给他，欢快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时休沐可出宫，到将军府领赏来。”

　　他说得轻松，太监捧着暖炉低下头去，低低地应了一声：“谢顾大人！”

　　声音打着颤，他心中无限欢喜，却是没有发现这一点异常。

　　跨过几道宫门，那太监便进不去了，换敬事房那个叫小五的小太监来领路。

　　顾瑾还记着那日放风筝许诺的赏赐没给他，身上除了脖子上那个玉坠，又没有别的东西可给，便拍了拍他的脑袋道：“那日的赏赐还没给你，一会儿待我兄长领了封赏，你从中挑一样去吧。”

　　他对旁人向来宽厚大方，那小太监却被他拍得一个哆嗦，连谢赏都没有，顾瑾正疑惑自己怎么把人吓成这样，议政殿已到，小五高声大喊：“顾大人到！”

　　声音劈了岔，像是带了哭腔，听得顾瑾心头一跳。

　　低头整理了仪容，确认没有不妥当之处，他提步走进大殿。

　　大殿南北通透，嗖嗖的刮着风，他心里暖呼呼的，走路比平日轻快，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光，容光焕发，俨然又是当初那个风度翩翩的国公府二世子。

　　走到殿中央，掀开衣摆跪下：“臣顾瑾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声音亮堂，背脊挺直，一如一年前他初登帝位时，俯首称臣一般。

　　凤漓觞在上首看得分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喉咙发紧，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过了片刻，旁边的宫人低声提醒：“陛下，顾大人等着您呢！”

　　“顾爱卿平身！”

　　凤漓觞开口，顾瑾并未听出他语气里的异常，起身以后眼睛偷摸着四处瞧，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四十四章 追封护国大将军

　　这模样生动得紧，看得凤漓觞心头一刺，却还强装镇定的开口：“镇边将军战功赫赫，功勋卓越，赐将军府府邸，良田百亩……”

　　这封赏丰厚异常，远超出顾瑾的预料，找了一圈没找到顾慎的身影，他仰头朝凤漓觞看去，冷不丁听见一句：“今追封镇边将军顾慎为护国大将军，官居一品！其弟顾瑾才华横溢，升吏部侍郎！”

　　追封，乃人死后给的封号。

　　兄长凯旋大胜归京，怎会用上追封二字？

　　顾瑾在心底反驳，殿外的宫人已开始高声复述凤漓觞方才的话，值守在宫门外的宫人个个接龙似的高声呼传……不多时，一队整整齐齐脚步声踢踏而来，气吞山河。

　　金丝楠木做的棺木，是皇室宗亲死后才会有的礼制。

　　棺木周身为黑色，内里用金粉粉刷，铺着上好的绒锦和秘制药丸，可保尸身百年不腐。

　　十个人抬着沉重的棺木一步步走入朝堂，个个穿着锃亮的银色盔甲，背脊挺直，头上却缠着白色孝幡，步子整齐划一，一声一声重重的捶在顾瑾心头。

　　身体摇晃着，如坠冰窖，有些站立不稳，张了张嘴想叫这些人停下不要过来，喉间却涌上腥甜。

　　众人走近，在他面前停下，抬着棺木沉声高呼：“将军，末将送您回家！将军，末将送您回家！”

　　铿锵有力的高呼在朝堂盘旋，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扉。

　　顾瑾只觉胸口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会的，兄长才托人送了羽墨给他，之前的折子说的他已平复叛乱凯旋归京，甚至半个字都没提他有负伤，这棺材里的人不可能是他！

　　“请将军回家！”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将棺木卸下。

　　棺材没有盖棺，放在地上以后，顾瑾很轻易地看见上面覆盖的黑色旗帜。

　　黑旗是特别清洗过的，早已破旧不堪，只堪堪盖住棺中人的上半身。

　　金色铠甲泛着冷光，仍残留着其主人威风的气势。

　　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顾瑾呼吸不过来，可满朝文武，无数眼睛看着他，叫他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众人齐声跪下：“请顾大人接将军回家！”

　　那声音振聋发聩，像是长眠于边关的万千将士的呼喊。

　　顾瑾又往后退了两步，脚跟抵到登上龙座的台阶处，像是猛然惊醒一般，他扭头急切的看向凤漓觞，脱口而出：“陛下，你亲口允诺臣会保臣兄长无虞的！”

　　他说得那样急切，像是溺水的人死死的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放。

　　陛下，您答应过臣，会保臣兄长无虞，您是九五至尊，不会食言的！臣那样相信您，您怎能食言？！

　　他快要窒息而死了，这个时候只有凤漓觞能拉他一把。

　　可在他满心的希冀之下，凤漓觞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爱卿，节哀！”

　　爱卿，节哀！

　　这四个字是他唯一能给出的答复。

　　顾瑾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身后的人还在催促：“请顾大人接将军回家！”

　　像极了那日在刑场，催着他下令监斩一般。

第四十五章 请顾将军回家！

　　心脏痛得无以加复，顾瑾缓缓转身，不及开口，吐出一口腥甜。

　　满朝哗然，他的身体摇晃得厉害，却执拗得不肯倒下，一步步走到棺木前，伸手拨开那面旗帜，盼了上千个日夜的熟悉容颜映入眼帘。

　　顾慎，你他妈睁开眼看我一眼！

　　顾瑾在心里怒喊，那人安安静静的睡着，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手发着抖，却还是不死心的探到那人唇边，侥幸的想要感受到一点鼻息。

　　“顾慎……”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静。

　　顾瑾抓住旗帜，一把扯出，金色铠甲和银色长枪交相辉映。

　　顾瑾以手为杆，挥舞着旗帜，振臂高呼：“送……护国将军回家！”

　　“送护国将军回家！”

　　满朝文武齐声恭送，顾瑾举着旗帜，挺直背脊跨出宫殿，身后的人扛上棺木跟在他身后。

　　各宫宫人争相传呼，值守在各宫的侍卫皆已在头上缠了孝幡。

　　顾瑾目不斜视，一步步走出去。

　　从议政殿到武侯门，这条路他随父兄走了无数遍……从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条路诡谲多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却不知道有一天，这路上会浸满顾家人的血。

　　祖母离世时他尚且年幼，犹记得祖母曾拉着父亲的手劝诫，不要太娇惯于他，就算是文官，也要做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儿，方才经得起大风大浪的摧残。

　　那时父兄均不以为意，总觉得有国公府庇佑着，他此生能平安顺遂……不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