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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兄长也不会怪我，毕竟他们曾那么宠爱我。

可是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明知我的家人死在他的算计之下，仍旧可以同他情意缱绻。

“逝者不会怪罪，可生者终将陷进自我折磨。婉儿，这是心魔。”

陆重熹像是个出家人一般，说着这些不像是他能说的话。

我抬头凝视着他，看着他眼底的挣扎，愧疚，歉意。

“……陆重熹，你难道不是在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么？”

我听见我的话响起，看见他眼中翻腾的汹涌。

“我们都深陷其中，同样走不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劝我呢？陆重熹，你也走不出来的，若是可以，你断不会说出你娶我的话！”

我看着陆重熹眼中风陡然熄灭的光，我知道我的话伤到了他，可是事实如此。

因为五年前的错误，我们都陷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没有拯救，没有逃离，除非身死。

“离开吧，陆重熹，这里不适合你，你应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我牵起一抹笑，被镇纸压着的和离书随着风吹而起舞……

我不知道陆之延看到那纸和离书时是什么样的神情，我只知道，离开陆府的那日，我的心情是无比的轻松。

一如头顶的烈日，光芒耀眼。

终于，五年的折磨，五年的算计，终于结束了。

我站在陆府前，恍若看着五年前的我，穿着一身大红嫁衣，满头珠玉宝翠，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美梦成真。

而如今，我依旧是姜婉，却不在是那个天真的庆安郡主。

“陆之延，再也不见……”

我的话散落在风中，飘散无声。

出京的路上，我路过了诚郡王府，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次回京，也不知道我回来时，诚郡王府是否还在，也不知道它还会不会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但是我知道，无论它在不在，它依旧存在我的记忆中，就像曾经同父母兄长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时光。

即使他们不在了，我却依旧谨记。

第25章 逃不掉的

离开时，我带走了当初嫁给陆之延时多数的嫁妆，除却母亲留给我的一些首饰，其余的田产，店铺尽数换成了银票带在身上。

我选了一个离京城很远的小镇，开了一家客栈，雇了几个小厮。

每日里迎来送往，我以为我会这么平静的生活下去，一直到死去。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会见到他。

看着坐在楼下身影熟悉的男人，我站在楼梯上踟蹰，不知道是该下去，还是回到屋子里。

许是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太久，他忽然转头，对上了我的目光。

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心瞬间散开，而后拧的更紧。

我看着他眼中从厌烦化成惊喜再重归静寂。

“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我听见我的声音响起，从所未有的冷静。

“……住店。”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闻言我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一旁不敢上前的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呢？没听见客官说要住店么？”

“是！是！掌柜的！”

小厮忙上前将陆之延往楼上请着，我退步让开，一左一右，擦肩而过。

“婉儿，我寻了你许久。”

身后声音响起，却叫我一下子红了眼睛。

“……客官是在同谁说话？”

我将心中所有的情绪尽数压下，眼中充斥着虚假的陌生。

我不知道陆之延有没有相信我的话，他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而后道：“抱歉，是在下认错了人。”

“客官若是有什么事就吩咐小厮去做，妾身先下去了。”

我扔下这么句话，转身便走。

我的脚步有些慌乱，我不知道陆之延来这儿是做什么。

他是一朝首相，就算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他亲身来办。

更遑论这种离京城千八百里的小镇，既没有匪患作乱，也没有天公降灾。

而且，他说他寻了我许久？

为什么，不是说好要放我走么？

为什么还要寻我？！

我心中惴惴不安，连带着整日心神不宁，做什么都出错。

直到入夜躺在床榻上，我依旧是满心慌张。

难道我安稳了这么久，还是要重新回到同他的纠缠之中么？

那这些时日的逃离是为了什么？

让我喘口气，不至于将自己逼死？

我胡思乱想着。

“咚咚！”

敲门声响起，看着门上被烛火映照出来的熟悉声音，我下意识的屏气不出声。

“婉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若是不愿见我，我便不进去，我……只想同你说说话。”

陆之延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他这又是在做什么，干脆不语。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来此就是为了寻你，但这真的只是个意外。我奉皇命去往边关巡查，回来时却不想天降大雨，回京的路被拦住，只能绕路而行。婉儿，是老天要我们重遇的。”

对于陆之延的话，我是不信的。

可以说，他如今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片嘈杂人声，而后我便听到有人说：“哟，又一个替掌柜的守门的？”

“多稀奇啊，掌柜的貌美如花，裙下之臣怕是过江之鲫，数不清了吧，你看这一个两个算什么！”

一阵哄笑。

这种话，自从我来到这儿就不曾断过，放在以前，我定然是不会忍耐的，可如今，我也不过是当个笑话听罢了。

不过是打趣两下，之后便不了了之。

可是我没想到，不过是我出神的一刹那，门外的局势就瞬间变化。

第26章 恍若隔世

我听到陆之延的怒斥，也听到那些人叽叽喳喳的驳斥。

眼看着愈演愈烈，我再也坐不下去。

若是出了人命，我这客栈怕是也开不下去了。

门开，我嘴角挂着笑，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伙人，笑声道：“大晚上的，几位客官这是做什么呢？小店庙小，几位若是想要切磋一下拳脚，还得麻烦各位挪个地，要不然，妾身只能请衙役们过来给各位做个见证了。”

我笑意盈盈的走到两伙人中间，没有看陆之延，背对着他，迎上几个大汉青白交加的脸，轻声道：“几位的话，妾身在屋内听得清楚，妾身虽是个小女子，但也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不该说，要是几位想要尝尝牢饭的味道，妾身虽只是个小小掌柜的，却也是可以帮帮你们的。毕竟，妾身裙下之臣众多么……”

“哼！你等着！”

我看着那些人离去，脸上的笑瞬间落了下去。

“婉儿……”

“这位客官，虽然我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何意思，但是看您的样子，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如今天色已晚，还请您自重。”

我越过陆之延，走进卧房。

“婉儿！你是真的不记得我，还是不想记得我？”

陆之延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垂着头，心中情绪翻涌，最后终归寂静。

“这位客官，您的话妾身听不懂，夜深了，该休息了。”

我果断的将门关上，看着映在门上久久不曾离去的身影，我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陆之延啊陆之延，我们互相放过不好么？

你做你的首相，我做我的村妇，永不再见，永不牵扯，这才是最适合我们的不是么？

不知何时，我在这种混乱的思绪中惶惶入睡。

再睁眼时，已是天亮。

梦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