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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不是梦。”

景致非推他开，自嘲一笑。

“永和八年七月十五，傅三爷生了一场大病，已经不中用了，而郑家的惨案就发生在七月十五，我在那个时候，借尸还魂。”

步六彻底愣住了。

借尸还魂？

这，这他娘的……

愣了半晌，他忽的一把揪住景致非的前襟，“你祖父生辰什么时候？”

“二月二十二。”

“他喜欢吃什么？”

“红烧肉。”

“夜里睡觉打不打呼？”

“平常不打，喝完酒打得跟雷一样。”

“爱喝什么酒？”

“北边的烧刀子，他说那个才够味儿。”

“他，他喝多了会干什么？”

景致非缓缓闭上了眼睛。

“儿子，你祖父喝多了，就爱跟别人比撒尿，看谁撒得远。你大伯、二伯、三伯、四伯有样学样，一个个比莽夫还莽。”

“他喝多了，喜欢把身边的人弄成一排，然后撒尿。”

景致非低低道：“哪个人撒的远，撒得高，下回打仗的的时候，他就安排哪个人打头阵。”

步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三魂丢了两魂。

他就是那个撒尿撒得最远、最高的人，将军派他打头阵，他两条腿软成棉花。

将军救他一命后，气骂道：“你小子块头那么大，瞧着是个狠的，实际上鸟用都没有，白瞎了你的那泡尿。”

“他身上还有两处箭伤，一处右肩，一处在左小腿，阴天下雨伤痛发作时，这两处伤口都得用艾炙熏，才能止疼。”

景致非睁眼看着步六，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还要我接着往下说吗？”

还要吗？

不要了。

两行泪从步六的面颊上缓缓落下，和颈上的血混在一处，无声落入地上。

老将军左小腿上的那处伤，正是为了救他，而留下的。

替老将军熏艾炙的人当中，有他一个。

行军打仗之人，伤不外露，这些都只有将军最贴身的人，和他的家人才知道。

步六颤巍巍地伸出大手，一点一点摸上景致非的脸。

他摸得很仔细。

一如当年老将军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手摸在他的脸上一样。

“小主子。”

他突然仰起头，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苍天有眼啊！”

……

三日后。

南城门外八十里。

裴笑靠在马车上，等了一个多时辰，他觉得自己的脖子都等长了两寸。

余光一瞄景致非，发现这小子眼带桃花，嘴角上扬，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在那儿傻笑什么？”

笑心里盼着的人，马上要回来了，望眼欲穿。

笑他和步六一顿酒喝得抱头痛哭，又畅怀大笑，彻彻底底的交了心。

但这些统统都不能和你说。

景致非朝朱青看一眼，朱青立刻趴在地上，用耳朵仔细听了一会，眼露惊喜道：“来了。”

“听见没有，来了。”

景致非理了理衣裳，扭头冲裴笑道：“爷笑得好看吗？”

贱！

小裴爷冲他翻一个白眼。

说话间，三匹马疾驰而来。

朱青走到官道中间，冲来人挥挥手。

李不言眼尖，“九念，看。”

桑九念也看到了，到了近前，一勒缰绳，翻身下马，直奔小裴爷而去。

裴笑吓得直往后退。

这是咋啦，不冲自个的相好跑过去，怎么冲我来了？

难不成几天不见，神婆察觉出我小裴爷的好，移情别恋了？

“明亭，你和沈太医家的关系如何？”

“好啊！”

裴笑下意识看看景致非，“你问这做什么？”

桑九念：“好到什么程度？”

裴笑：“他来我家串门，我去他家串门的程度。”

不够！

桑九念：“那你对沈家从前的事情，知道几分？”

裴笑懵，“沈家有什么事？”

得。

白问。

桑九念：“你爹对沈家的事情，知道几分？”

“我爹啊……”

裴笑挠挠头皮：“那至少也得三四，不对，五六分吧。”

桑九念：“走，找你爹去。”

“……”

裴笑扭头看着景致非：你相好怎么回事啊，一回来不是找我，就是找我爹，你还能不能有点存在感了？

景致非不接他这个茬，“丁一？”

“爷。”

“你骑李姑娘的马先走一步，把裴叔请到春风楼，就说晚上我请他喝酒。”

“是！”

“朱青。”

“在。”

“你骑薛姑娘的马，立刻去锦衣卫暗中找一下韩兄弟，仔细打听一下沈家以前的事。”

“是！”

景致非等两人离开，走到桑九念面前，“这下安心了？”

桑九念抹了抹脸上的灰，冲他翘了翘大拇指，目光掠过他的腿，“怎么样了？”

景致非看着她脸上的灰，嘴里“嗯”一声，“好多了。”

“黄芪回来了没有？”

景致非掏出帕子，放在她手上，“还没有。”

桑九念看看帕子的颜色，没舍得擦，拽在手心问：“按理不应该啊，该回来了。”

“打听过了，这几日那边又下大雪，怕是路上耽搁了。”

景致非冲后面的朱远钊抱了抱拳，“上车吧，车上再仔细说。”

“我来驾车。”李不言跃上马车。

裴笑眼睛瞄过去的同时，手伸到袖中摸了摸帕子，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递过去，给她也擦擦？

擦！

他掏出帕子，往李不言怀里一扔：“灰头土脸的，丑死了。”

要你管！

李不言刚要扔回去，却见这小子头一扭，颠颠的跑了。

这人啥毛病？

……

马车启动，桑九念把这一趟查到的详详细细说出来，末了从怀里掏出诸言停的手书。

景致非和裴笑先后看完，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难怪桑九念一回来就要找裴太医，事情竟然扯到了沈家的头上。

“还别说。”

裴笑学医不行，但对太医院的那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二的，“沈家和陛下是有些渊源的。”

桑九念：“什么渊源？”

裴笑：“据说沈老太医年轻的时候，被派去了北地，赵王府的病，都是老太医看的。”

桑九念：“除此之外呢？”

裴笑：“沈家能有今天的地位，也多是因为陛下。”

桑九念：“还有吗？”

裴笑一耸肩，“那真得问我爹。”

事情到这个地步，桑九念也不急了，“现在京里什么情况？朱家现在什么情况？”

话落，朱远钊的眼睛瞪得比什么都大，这一路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

景致非看他一眼，“朱家暂且没事，但陛下要御驾亲征了。”

朱远钊微惊，“什么时候？”

景致非：“明年三月。”

朱远钊一算时间。

不妙。

第六百四十九章杜若

“陛下亲征，我哥十有八九跟着陛下出征。”

朱远钊忧心忡忡地看着桑九念：“薛姑娘，到时候万一……”

桑九念两次和朱远钊出行，对他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

“不想那么远的事，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万一到了，再说万一的话。”

“桑九念说的对。”

景致非：“上回我见着朱大哥，他压根没提起这事儿。万一心魔解了，他别说跟着陛下出征，就是上天入地都成啊！”

朱远钊咬牙点点头：“那晚上，我让我哥来。”

景致非：“不用。”

桑九念：“好。”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桑九念不解地看看景致非，景致非摇摇头。

“他前几日被陛下请进宫，这个节骨眼上，我怕有眼睛盯着他，保险起见，我们单独行动，尽量不扯着朱家。”

“听你的。”桑九念没有半分犹豫。

朱远钊一听大哥被请进宫，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

……

回到四九城，已近傍晚。

一进城，朱远钊便跳下马车。

朱家的马车等在路边，车里就坐着朱远墨和朱远昊两兄弟。

两人早就等得心急如焚。

桑九念和李不言则先回别院洗漱，换了件干净衣裳，往春风楼去。

春风楼里，宾客络绎不绝。

四人坐在包房里，左等裴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