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悦禧席京策的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主角名字是俞悦禧席京策的小说在线免费阅读大结局
他拿起供词,仔细地读过一遍,冷不然问:“庆福寺里挖出来的那具尸体,可有人来认领了?”
魏子安道:“还没。”
“去,多写几份告示,派人贴到周边的乡县。”孔怀英递给书手一个眼神。“常熟县、吴江县、昆山县、嘉定县,这几个地方的县长都要通知到。叫他们尤其注意本地的大户人家里,可有壮年男子自新年后便未归家。”
书手也知趣,领了命,匆匆退下。
屋内只剩他与魏子安。
“孔公去了这么久,想来大有收获。”魏子安率先开口。
“算不上。”孔怀英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商老爷是本地乡绅,商小姐是名门闺秀,我一个外来的七品巡按,总不能跟捉拿庶人似的,派捕快把他们全家关进监牢,逐个审问……更何况,商小姐如今神智错乱,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我谁都不能拿。”
魏子安挑眉道:“神智错乱?看来道姑没有撒谎,朱砂确实是用来炼水银了。”
孔怀英颔首,将自己在商家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魏子安。
对方听完,沉思片刻后道:“那道姑分三次购买朱砂,炼制水银。照理说,这服断产药下一次便足够,剩余的朱砂在何处?剩余的水银又在何处?孔公,我知道很难,但您得想个法子让我们能够进商家搜查。”
“行,”孔怀英答应。
“还有那个范李氏,也可以派衙役去问问。”魏子安继续说。“她是商家小姐的友人,改从她那里下手,应当能容易一些。”
“我预备让月娥去套她的话,帮忙打探一下商家。”孔怀英道,“范公是我的师兄,昔年幸得他照拂,我才得以在官场上立足。他的遗孀,我于情于理都得敬重,万分敬重。”
魏子安听完,突然问:“孔公,之前那句话是范夫人亲口说的,还是您转述出来的?接连两桩案子那个。”
“你什么意——”孔怀英话说到半途,脸色骤然阴沉,声音紧跟着低下来。“子安,你告示上有写吗?”
魏子安冷着脸,摇摇头。“净业僧人的尸首当日便被认去,加之腐烂严重,我谨慎起见,未曾写明估算的案发时间。”
话音方落,两人对视。
又听房门咚咚两声响,一名胥吏进来,递上了杭州府的回信,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黄册抄本。
黄册,即户口册籍,记录了几乎每一位大明朝百姓的姓名、家庭、居所、财产等信息。皇帝与各级官员可凭此征派赋役。黄册经勘定后,帖由户民持有,籍存官府。按照规定,地方黄册每十年上交一次,每次上交,县、乡、府、省各自留底,原册送交南京户部,存于玄武湖。
孔怀英展开信笺,仔细读过后,转而打开黄册抄本。
一户:王成道,五口,杭州府钱塘县民,嘉靖元年入籍。男丁两口:成丁一口,本身三十四岁。不成丁一口,男南询九岁。妇女三口,大二口,妻三十一岁,妾二十五岁。小一口,女修微七岁。事产:瓦屋一间,田地二顷。
一户:王南询,三口,杭州府钱塘县民,嘉靖十一年入籍。男丁一口:成丁一口,本身十九岁。妇女两口,大两口,母三十五岁,妻十八岁。事产,瓦屋三间,田地十五顷。
“子安,道观里那具女尸,我们可以定身份了。”孔怀英合上书册。“她叫王微,原籍杭州钱塘县。十七岁以前,她先是丧父,后被兄长嫁为人妻、或变卖为奴。兄长因此得了一大笔钱财,得以娶妻。然后不知经历了什么,她从杭州来到了苏州。也不知为什么,她将一根铁钉钉入了那个男人的头颅,并割去了他阳锋。”
第三十七章 爱恨之间 (下)
坐马车回到范宅,雨下得更大了些。女婢匆匆跑出来,撑着油纸伞,护送她回古春园。园子里挂满了灯,白光连绵,赫赫然如失火。想是席京策来了。俞悦禧在月洞门前顿住脚步,石板间的积水浅浅地舔着她的鞋尖。
她忽而回忆起席京策前几日那句“解决”,又想到孔怀英适才那句“公堂之上决断”,两个声音搅和在一起,囤积在胃部,堵得她简直要喘不过气……折扇还未干透,握在掌心,冷意彻骨。
迈过门槛,俞悦禧正要往屋舍去,却听背后突得传来一声呼唤。她转头望去,见席京策坐在古树下的石凳,密密的绿叶遮住大半天幕,雨从树缝间钻进来,似有若无。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个羊角灯笼,灯罩晶莹剔透,能清晰地瞧见内里燃烧的油灯,灯火微弱,白烟笔直地升,雨细碎地落。
而他的面容在雨夜与灯火中,忽明忽暗。
“母亲可算回来了。”席京策笑着说。
俞悦禧拿过女婢手中的雨伞,摆一摆手,打发对方先回屋,自己则转过身,定住神,缓慢地走到男人跟前。
“怎么不进屋?”她也笑。“下这么大雨,你小心别伤风寒。”
席京策仰起脸,看向俞悦禧。
“我突然有些想娉娉了,”说着,他侧身,从背后的灌木丛中折下一朵新开的白花,递给她,硕大而饱满的花苞,吸食着雨水,好似下一秒便会破裂。“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俞悦禧没接,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瞧你这怪脾气,”她垂眸,心弦紧绷地哄他,“我们快回屋吧,风吹着怪冷的。”
席京策不做声。
他左手捧着花苞,借着朦胧的灯光,右手食指从中间钻进去,缓慢地捅入,插到底,指腹触到尚未盛开的花蕊。俞悦禧蹙眉,雨伞靠在肩膀,盯着他的手。指尖旋转,将紧闭的花苞拨开,中指又伸进去,撑开层层花瓣。
席京策玩得不亦乐乎,嘴角上扬着,来回爱抚。花苞内含着的雨珠随之滚落,打湿了他的虎口。大抵是真的有趣吧,他轻笑撤出手指,将花苞扯碎。俞悦禧看在眼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嗓子眼有点苦。
“娉娉,五姑姑今日来了一趟,”席京策忽道,“找我的。”
“她来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叫我帮她一个忙。”席京策一笑,随手扔掉破败的花苞。“处理一些事情。”
“跟你姑父有关?”俞悦禧紧跟着问。“她说什么了?”
席京策听闻,掸一掸手,站起来。他弯腰,几步钻到俞悦禧的油纸伞下。因是面对面站着,男人的后背挡住了桌上的羊角灯,俞悦禧眼前霎时一暗。她眯起眼,仰头看向席京策。他的睫毛与眉毛上沾满了亮闪闪的水痕,挂在蛛网一般稀碎。凑得那样近,俞悦禧都能闻到他的脖颈上,散发着一股湿透了的植物的味道,难以形容。
“五姑母同我说,姑父在外欠了一大笔赌债,如今怕是已惨遭毒手。债主昨夜上门催债,一个个拎着杀牛刀,威胁她,若是敢轻举妄动,便要砍了她。”席京策低语,呼吸喷在耳垂。“所以五姑找到我,希望我出面,替她去认尸,并向官府报案,以及想搬到我们这里住一阵子,避避风头ʝ。”
“你怎么回她的?”
“我说,孔公虽说铁面无私,是个好官,但他毕竟不是本地的县官,任期到了便要走。他们那些干赌坊的,势力盘根交错,姑姑你是嫁出去了的人,与剩下的几位叔伯处得也不好。姑父走了,你不是在夫家守节,便是要回家……”席京策道。“回来,谁管你?谁给你银子?大伯?还是四叔?他们不趁机吞掉姑父留下来的那两间生药铺子,就已经是大发慈悲。看看母亲,看看我,都是前车之鉴。”
俞悦禧一动不动地盯着席京策,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五姑母就慌了,在我跟前哭哭啼啼半个多时辰,烦得要死。”席京策搂住她,额头也挨上她的。“于是我叫她先住回来,案子的事,我会私底下与孔公说——哦,还有那两间生药铺,我劝她先把房契给我,有债主来,我也方便出面替她解决。”
四目相对,俞悦禧琢磨不出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打算怎么做。一阵风掠过,雨珠飞溅,一股潮湿的凉意随之从心口涌上。
俞悦禧发慌。
她从没真正地相信过席京策。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见不得光,没有半点保障,是分是合,全凭他的心意,堪比空中楼阁,再美妙也是假的。而他,一个主动勾引继母的男人,一个已经中了举人、将要去考状元的前途无量的男人,如何信得过?所以她总要算他,一点一点地算计着。范启元在世的时候,她太年轻、太傻,什么都不算,把所有的好处都在那一两年花光了,等到他猝然离世,她才发现自己手上一无所有。
“你预备怎么处理这件事?”俞悦禧强压住心头的恐慌,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询问席京策。“暗地里帮你姑父把钱还了?还是报官,叫衙门来处理这件事?”
“娉娉想怎么做?”他反问。
“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