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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徐正也心知肚明，他这话，只是安慰安慰岑偃礼的。

桑菀跳进海里，都失踪一个多月了。

生存几率很小。

其实他们早就接受桑菀过世的事实了，包括桑菀的闺蜜南初，也一直催着薄爷给桑菀办葬礼。

只有岑偃礼不信，也只有岑偃礼这样大费周章的遍地寻人。

见男人不语。

他又问：“薄爷，我们来南城逗留好几天了，帝都那边……一直有电话打过来，要不要定明早的机票回去？”

他很想直白的说，桑菀已经死了，再浪费时间找下去也只是自欺欺人。

但这话，没人敢说。

过了好几秒。

男人终是开口，淡淡的“嗯”了一声。

似是，妥协。

“那……薄爷，待会儿你记得吃饭，我先去隔壁房间了。”

他刚准备离开。

岑偃礼忽然问了句：“你觉得，还有机会找到她吗？”

所有人都在直接或者变相的提醒他，桑菀死了。

徐正，陆之律，江屿川，江晚，南初……没有一个人相信，桑菀还活着。

只有他和小相思，站在漫无边际的无望等待里，日复一日。

绝望不是突然来袭的，是一点一点的失望积攒，消耗他的耐心，腐蚀他的坚持。

他每次的努力，都像是一颗小石子丢进了大海里，毫无回应。

徐正微愣，正想着怎么安慰他。

可岑偃礼已经垂着眸子，哑声低沉道：“我忽然累了，不想再找下去了，我好像已经承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杳无音信。”

“薄爷……”

“明早就回帝都吧，回了帝都，找块好的墓地，给桑菀置办一个衣冠冢吧。”

他说这话时，脸上情绪很淡。

淡到仿佛已经接受桑菀的死。

可徐正却感觉，这种平静无澜，更像是心死。

岑偃礼眼底，了无生机，再无情绪。

“咔嚓。”

男人长指握着打火机，点燃。

蓝色的火舌攀上照片的一角，渐渐吞噬桑菀明媚欢笑的脸。

火焰越烧越旺……

烧到最后，他将残余的一角丢进了烟灰缸里。

岑偃礼就那样看着那张照片，被火舌一点点吞没，燃烧殆尽……

他脸上情绪，始终无动于衷。

桑菀死了这件事，

他接受了。

第112章 她是他所有的不冷静

第二天一早，南城下着蒙蒙小雨。

南城机场里，人来人往，过客匆匆。

严老和杜管家亲自将桑菀送进机场大厅里。

“桑菀，一路平安。”

“到了梅奥诊所，给我们打个电话报平安。”

桑菀点头，“好，严老，杜叔，你们……好好保重身体。”

严老摆摆手，“不早了，进去吧。”

桑菀抓着机票和护照，朝海外口走。

这边，桑菀刚进去。

岑偃礼和徐正也进了机场大厅，不过他们的方向是朝国内值机口，飞帝都。

正准备进候机室时，桑菀转身看了一眼。

她在国内活了二十四年，忽然要离开这片土地，内心多少会有不安和失落。

前路漫漫，生死未卜。

这一去，更是不知道何时是归期。

她眷念的看了最后一眼。

与此同时，正准备进vlP候机室的岑偃礼，下意识顿住了步伐。

他回眸去看。

几乎是同一瞬间，桑菀转身进了海外值机口。

刹那，人潮澎湃，无数人头蹿动，身影交错，很快，彼此淹没在人海之中。

再也不见踪影。

岑偃礼朝机场左边走。

桑菀往机场右边走。

南辕北辙。

……

飞机起飞前。

岑偃礼坐在商务舱内，打开了那部老旧的黑色手机。

点开图库，全是桑菀的照片。

他们恋爱时，她总喜欢拿他的手机自拍。

他们的合照也很多。

不过多数时候，他都在专注工作，她坐在他旁边拿着他的手机，偷拍了属于他们之间的，无数个瞬间。

飞机要起飞了。

岑偃礼关掉了手机。

他从不信佛，却甘愿跪在佛前，迷信一回。

他也知道她可能不在了，但这不妨碍，他继续等她。

相思还小，不该陪他一起沉迷在过去，守在漫无边际的等待里逐渐消沉。

他会继续寻下去，但他，也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他会履行桑菀的遗言，抚养相思长大，给相思足够的父爱，让相思平安顺遂。

至于他……

他不会再有什么新生活。

重新开始，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奢侈到是一种妄想。

没了桑菀，他连生活都没了，还要怎么重新开始生活啊。

空姐推着各种饮料过来，“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水就行。”

空姐倒了杯水，正准备递给岑偃礼。

却忽然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先生……您怎么了？”

岑偃礼攥紧了那只微颤的手，哑声道：“我没事。”

最近，碳酸锂片吃多了，出现了手抖症状。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

桑菀登上一个秘密账号。

点开了一个私密视频。

视频里，是六年前，岑偃礼帮她庆生的画面。

那一晚，他们对彼此许下一生的誓言，炽热到将彼此燃烧。

岑偃礼一向高冷内敛，不会什么甜言蜜语。

他只说过一句情话。

他说：“我所有的不冷静，不理智，无法克制，都是因一个人而已。”

彼时的桑菀，笑着故意问，“那人是谁？”

当时的岑偃礼，黑眸深邃的垂眸看着她。

一字一句的郑重道：“一个叫桑菀的人，我的予予。”

遇见桑菀之前，他冷静理智。

遇到桑菀之后，桑菀是他所有的不冷静、不理智、不克制。

感情野蛮，连他这样死板的人，也能被吞没。

那时，他眼底，情深暗涌。

像是要那样看着她，看到地老天荒。

桑菀看着那老视频一边笑，一边流泪。

可手指的动作，却决绝至极。

终于，她点了删除键。

六年了，那种想要忘记又不舍得忘记的拧巴情绪，该丢掉了。

“小姐，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关掉手机哦。”

“好。”

桑菀退出了那个账号，注销。

关掉了手机。

——岑偃礼，我终于，舍得忘掉你了。

第113章 一年后

岑偃礼从南城回到御景园，已经是晚上十点。

别墅里只点了盏小夜灯，忽然冲出来一道小身影，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

“相思？”

他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小相思闷闷的开口说：“爸爸，我还以为你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我不会丢下你的。”

“妈妈也这样说，可是妈妈还是丢下了我。爸爸，你别和妈妈一样想不开好不好？”

小家伙抬起小脸，眼巴巴的望着他。

岑偃礼的心，被猛烈撞击了下。

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意，“爸爸……没有想不开啊。”

“骗人，妈妈走后，爸爸每天晚上都对着妈妈戴的戒指发呆，有时候坐在客厅里，一坐就是一晚上，一句话也不说。爸爸，你别跟妈妈一起走，我害怕。”

小家伙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西裤，生怕一松手，爸爸就会离开。

岑偃礼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爸爸答应你，会一直陪着你。”

这是桑菀的遗言。

哪怕再怎么痛不欲生，他也会把相思抚养长大。

“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小相思乌黑的大眼，直直的盯着岑偃礼。

虽然她年纪很小，但其实她什么都懂。

每次干妈来看她，眼神里都很悲伤。

她让干妈联系妈妈，以前，干妈会立刻给妈妈打电话的。

可现在，干妈就只会转移话题。

岑偃礼蹲身，与她平视着。

干燥温暖的大手，牢牢握住她软软的小手。

他伸手抱住了孩子，轻拍着她的小背脊，低声哄道：“相思不怕，爸爸会一直在你身边。”

“爸爸，以后就我们俩了，你要好好的，你还有我。”

岑偃礼眼眶猩红，他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这一晚，岑偃礼抱着小相思去儿童房。

小相思窝在小被子里，靠在他怀里。

岑偃礼拿了本童话书一直读给她听。

直到小相思睡着，岑偃礼也没敢起身离开。

他关了灯，一直靠在床头，陪着她。

他明白，相思今晚会有多不安。

他体会过这种被抛弃的感觉。

可怕的并不是被抛弃后怎么独自撑过去，而是，当你已经无条件的完全信赖和依靠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毫无征兆的，将你抛弃的那一瞬间，那巨大的毁灭感，像是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一般。

从此以后，禹禹独行。

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因为淋过雨，所以他不想让相思再淋雨。

接下来的几天里，岑偃礼将工作带回了御景园，他寸步不离的陪着小相思。

也因为这种陪伴，相思渐渐地放松了警惕，不再那般不安。

对于孩子来说，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因为少不经事，也不会想太多，顶多是哭一哭，很快就会过去。

可对于岑偃礼这样成熟的成年人来说，失去，像是一场持久的恶战。

在不经意的某个点，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相似的背影，一抹熟悉的味道……都可能会成为记忆的阀门，一旦开启，便如洪水猛兽，会将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