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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瓶里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身体。

这时，门帘突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

盛瑶抬眼就看到了顾之衡。

他一身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面容带着些疲惫。

见盛瑶醒来，顾之衡没有任何反应，例行公事般询问她的状态。

盛瑶一一回答着。

气氛却越来越沉重，静谧。

“冯主任，您未婚妻来了！”

听着棚外的喊话，顾之衡毫不犹豫转身朝外走。

盛瑶那一声“顾之衡”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棚外的对话仍在继续。

“冯主任的未婚妻真给力，雪中送炭，这么快就亲自带着物资飞了过来。”

“肯定是心疼冯主任呗，感情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苏小姐真是个大好人，她听说邻村也缺物资就要开着车过去，冯主任担心，也要陪着一起。”7

……

听着这些，盛瑶不受控制的脑补出顾之衡和苏晓雪的甜蜜。

也想起了之前在京阳市时，那一顿食不下咽的晚饭。

她盯着手上青色的血管，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拔掉手上的针头，出了救灾棚。

就见顾之衡和苏晓雪并肩站在物资堆旁边。

女人贴心的替顾之衡整理着衣领，声音轻柔：“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吴小姐还躺在病床上呢，你就这么走了放心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盛瑶脚步黏在原地，无法上前。

她想到那个被顾之衡戴在身上，在被自己发现后，又被他丢掉的戒指。

盛瑶忽然很想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顾之衡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下一秒，她终于听到顾之衡的回答：“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里好像有什么轰然倒塌，盛瑶脸色一瞬苍白。

原来……没什么不同。

那个戒指……估计真的就像顾之衡说的那样——忘了。

只有她还天真以为，顾之衡对自己会不会还留有感情……

盛瑶再也没办法听下去，转身踉跄跑回了救援棚。

刚掀开门帘，就看到里面站着医疗队的同事。

见到盛瑶，他连忙开口：“吴主任，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刚刚院长来电话说其他医院派来的医疗队明天就到临南了，咱们外科需要您回去坐镇。”

盛瑶愣了下，脱口问出：“顾之衡呢……”

察觉到同事诧异的目光，她补救道：“他也是外科医生，他不回吗？”

同事笑着摇头：“冯主任要留下来陪他未婚妻，今晚就去邻村。”

盛瑶这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脸上的笑容苍白又僵硬：“我知道了。”

同事离开后，盛瑶一个人在棚里坐了很久。

最后，在顾之衡和苏晓雪出发去邻村前，先一步离开了临南。

……

回到京阳，她忙到不可开交。

这天，她正在值夜班，忽然接到急诊科的来电。

“吴主任，麻烦您过来一下，这有个患者情况很危急。”

盛瑶一边通过电话询问患者情况，脚下一刻也不停地跑了过去。

可在到达急诊科后，盛瑶整个人都僵住了。

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竟是她的父亲。

第9章

这是她从医以来，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亲人。

盛瑶狠狠抑制住浑身的颤抖，组织人员进行急救。

三个小时后，吴父的情况终于暂时稳定了下来。

病房里。

盛瑶坐在病床前，看着脸色病白的父亲，始终不敢相信他怎么就会得了脑瘤。

“吴主任，这个肿瘤紧挨着额叶，周围又都是血管，手术难度很大。据我所知全世界类似这样难度的手术只有一项成功案例，操刀医生就是冯主任。”

同事的话在耳畔一遍遍响着，突然，盛瑶感觉到有一只大掌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顶。

她回神就看到父亲已经睁眼：“心心，别哭……”

盛瑶眼眶一下就红了：“爸，都怪我，居然没注意到你……”

吴父轻轻摇了摇头：“你忙，不怪你。”

盛瑶忍着眼眶里的泪，紧握着父亲的手：“我一定会治好您的！”

一定能！

盛瑶想着，等父亲重新入睡，就立刻开始联系顾之衡。

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短短一周内，吴父又进行了三次抢救。

盛瑶熬得双眼通红。

这天，吴父刚从抢救室推出来，她就听人说支援临南的医疗队回来了。

盛瑶第一时间就来到了顾之衡的办公室。

“顾之衡！”1

顾之衡背包还没放下，一回头就看到盛瑶熬得通红的双眼。

盛瑶把父亲的病例摆在他面前：“国内外只有你有成功手术经验，拜托你，救救我爸。”

她姿态放得极低，满眼希冀地看着顾之衡。

可顾之衡只是扫了眼，就沉声拒绝：“这手术，我不做。”

这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盛瑶呆呆的看着顾之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对上男人淡漠的眼，她像被刺到了般，无比清醒：“为什么？”

她不明白，他明明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为什么会拒绝得这样果断。

盛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我知道因为六年前的事你讨厌我，可那是我爸！那是一条人命！顾之衡，你救救他好不好？”

“只要你救我爸，我……我可以辞职，我可以离开京阳不碍你的眼，我求求你……”

“我说了，我不接。”顾之衡蹙紧的眉心里全是不耐，“你听不懂吗？”

声音里凛冽的寒意刺得盛瑶浑身一抖。

她怔怔看着这个自己放在心里六年都放不下的男人，声音沙哑：“因为是我爸，所以你才不愿意接的吗？”

顾之衡没有回答。

也没否认……

盛瑶双手颓然下垂，连日来一直强撑的情绪也几近崩溃。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顾之衡，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真相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你到底还想我怎样？”

她一句接一句的问着，没有嘶喊，声音那么低哑，却藏不住其中的颤抖。

顾之衡眼底闪过抹什么，刚要开口。

就听盛瑶说：“顾之衡，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我们没在一起过该多好？”

只做个普通同学，那她是不是就不用被这段感情折磨六年。

她父亲也不会躺在病床上，被拒绝救治！

盛瑶眼里的后悔如针刺进顾之衡的眼，他烦躁的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

“盛瑶，你……”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吴主任，您快来！您父亲不行了！”

盛瑶脸色霎时惨白，她转身就朝病房跑。

爸，您千万不能有事！

我就您一个亲人了！您不能扔下我！

老天，我求求你了，保佑我爸一定要挺过来！

盛瑶内心祈求着。

可上天好像没听见。

盛瑶到时，只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上衣扣子被解开，无论同事们怎么用除颤仪试图唤醒他，旁边的机器上，始终都是一条没有生息的直线。

这一秒，仿佛被无限拉长。

恍惚中，她看到同事放下除颤仪，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抢救无效，患者死亡。”

第10章

盛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下死亡通知的。

拿到父亲的骨灰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看到顾之衡。

他一身黑衣站在门口，看起来有话要说。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

冷风吹来，盛瑶抱紧了父亲的骨灰盒，也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

她目不斜视从顾之衡的身边擦肩而过。

“盛瑶。”

听着顾之衡的声音，盛瑶却没有停下。

……

大兴寺里，盛瑶跪在蒲团上，看着僧人们为父亲做法事。

香雾缥缈。

这一刻，她好像突然懂了那些笃信鬼神的人，明知不可能，却仍想留有丝希望。

直到法事结束，僧人退去。

盛瑶仰头望着拈花一笑的佛陀，之前她就是在这里遇到的未来的自己。

“你在吗？”

她轻声问着。

然而，大殿中空空荡荡，灵魂没有出现。

都走了啊。

顾之衡，父亲，29岁自己的灵魂……

只剩下自己一个。

像是在支撑不住，盛瑶佝偻了背脊，头叩在冰冷的青砖上，滚烫的泪砸了下来。0

她声嘶力竭，嚎啕大哭。

仿佛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一次性流完。

而大殿外。

从殡仪馆一直跟来的顾之衡就站在朱红的柱子后，沉默的看着她颤抖的身体。

他眼中是重逢以来，盛瑶从没见过的复杂。

这时，手机震动了声。

顾之衡垂眸看了眼，是苏晓雪发来的消息：“伯母让我们回家吃饭，我说你有手术，推掉了。”

“盛瑶怎么样了？拒绝她父亲手术的原因。你跟她解释清楚了吗？”

顾之衡没有回，按灭手机后，又重新看向盛瑶。

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不久，盛瑶也慢慢平复了起来。

她抹掉脸上的泪，正视着佛祖，内心似乎在挣扎些什么。

但很快，她眼神慢慢坚定了下来，随后起身，离开了大兴寺。

胆小也好，懦弱也罢。

盛瑶不想在京阳待下去了。

她处理好父亲留下的房产，递交了辞职信后，坐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而另一边，京阳市第一医院。

顾之衡刚换完白大褂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保洁阿姨在拆盛瑶办公室门上的名牌。

他微微蹙眉，走上前：“拆这个干吗？”

见到顾之衡，保洁阿姨笑着回：“吴主任辞职了啊，可不得换喽！”

盛瑶……辞职？！

顾之衡脑袋轰了一下，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挂上慌乱和无措。

“什么时候的事？她说去哪儿了吗？”

保洁阿姨吓了一跳，连忙回：“没说啊。冯主任，怎么了？”

顾之衡没心思回答，转身就往院长办公室走。

他知道吴父的死给了盛瑶很大打击，所以他决定给她些时间缓和好，再来把一切说清楚。

却唯独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