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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熙焱脸色霎时黑透，将手收入宽大袖袍。
谢岚溪在一旁阴阳怪气：“你可是天子，爱算什么。”
说罢她满眼敬佩地目送太后悠然远去。
果然恶人自有天收。
太后娘娘就是那个天。
想当年她还私下怨怼过太后心肠太硬，现在看，纯是周熙焱活该。
待人走后她一垂眸，才发现周熙焱垂手处有一串血迹甩过。
想来是刚才捏碎那杯子时划伤的。
谢岚溪眼眸一闪，偏过头去。
莫说受这么点伤，即便是现在的周熙焱真死在她面前，她亦不会有半分波澜。
念头一转，她惶然大惊。
不会真等到周熙焱死了她才能投胎吧？
到时候两个人魂魄面面相觑……
想到这场景，谢岚溪不自觉寒了一个。
回宫的马车上，卫明正给周熙焱包扎。
突然马车一晃，毫无防备的卫明往边角撞去。
他脸色一变，忙跪下：“陛下赎罪！”
周熙焱没说话，卫明等了半晌，余光悄悄看去，才发现周熙焱正盯着一封不知从哪个角落中掉出来的黄色信封发呆。
那上面谢岚溪三个字龙飞凤舞，如写下它的主人一般风华肆意。
这是一封被遗忘多时的信。2
卫明小心翼翼唤了一声：“陛下？”
周熙焱猛然回神：“你退下吧。”
卫明退下后，他才将那信捡起拆开。
“吾爱阿云，见字如面……”
一旁的谢岚溪看见开头这几个字，牙便是一酸，手也不自觉攥紧。
那信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只会一遍遍提醒着她，她曾经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可抢又抢不过来。
末了，她只能生着闷气，身影一闪，就要飘出马车车厢。
可突然间，她听见一声极轻的痛苦的闷哼。
她魂魄一顿，还是转身看了眼周熙焱。
却见他嘴角不知何时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得吓人。
再一看，信的边缘已经被他捏得皱紧。
谢岚溪面无表情打量他。
只是一瞬，周熙焱就平静地抹去嘴角血迹，又恢复成了没事人的模样。
但那眼中的墨色，却越发浓了。
从万佛山回来后，周熙焱并未按太后所说立储，而是召集内阁众臣，漫不经心道：“朕若死了，这天下便有能者得之。”
这话惊得几个老臣只差撞柱明志。
坐在远处的谢岚溪面色一言难尽。
一定是因为她推周熙焱上位，所以现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鬼样子就是对她的惩罚吧？
另一边，出了太和殿，众大臣看向太傅。
“太傅，这可如何是好，陛下他……唉……”
“绝不可由着陛下的性子来啊，不然这天下必将再次陷入战乱！”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人低声道：“你们可还有人记得，当年国师的预言？”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想起了周熙焱刚出生时，国师的定论。
“此子若平安活过十八，将有祸国之罪！”
而周熙焱，正是十八岁那年称帝。
只是先帝实在子嗣不丰，唯一温良的太子又早逝，周熙焱名声极好，后面更有谢氏王军支持，所有人便都选择遗忘了这件事。
天空残阳血红，映得人心惶惶。
太傅两鬓斑白，短短数月便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他看向清池殿的方向，谢岚溪的骸骨还摆在那里。
这世上唯一能管束周熙焱的人已经没了。
难道说……大周当真气数已尽？
而此时的周熙焱亦对身旁之人道：“卫明，你可曾听说过，招魂之法？”
卫明牙关一颤：“未曾。”
周熙焱看着那轮血阳，平静地道。
“以十万活人血祭，便可让已死之人，重现世间！”

自谢岚溪死后，周熙焱心思越发难测。
饶是跟随他数十年的卫明也猜不透。
周熙焱淡淡道：“朕当年亲手将国师杀了时，从他身上取得一本古籍，上面记载，当年南陆最后一代国君便曾以此术召回过已死的爱人。”
听见这话，卫明神色大变：“是那个，历史上暴虐成性，坑杀无数人的戾帝？”
周熙焱垂眸感慨：“也不过是个心有所求的可怜之人罢了。”
就如现在的他。
卫明脸上血色褪去，倏然跪下：“陛下三思！”
谢岚溪自是也听过这段历史，但她一直以为那是民间传说。
残阳映照在周熙焱的面庞上。
他的长相继承了太后的绝色无双，又糅杂着先帝的英气，越长大，便越发糅杂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俊美。
他浓眉微挑，露出一个浅淡的，让人惊心动魄的笑。
“你无需担心，朕已千思百虑。”
“她死在西陵王城，朕便以整个西陵王城血祭。”
“所有人，一个不留。”
直到此刻，谢岚溪才那么清晰的知道——周熙焱疯了。
之前的周熙焱除了在谢家祠堂闹过一场之后，一直都很平静，平静到让她忽略了心里偶尔闪过的不安感。
明明已经死了，谢岚溪却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