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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他连连摆手，满脸羞愧地推辞：“那怎么行？当初是我们想挣点小钱，这才接手了面馆。面馆经营不善，赔钱也理应我们承担，哪能要你的钱呢？”

　　程雪萍也在一旁帮腔：“要干好面馆，以后用钱的地方可不少，你还是把钱留着吧。”姜梦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鼓励程雁云好好经营面馆，让那些曾经看低面馆的人狠狠打脸。

　　推辞几番后，程雁云只好承诺，大姑一家之前投在面馆里的钱就算作对面馆的投资，日后面馆挣了钱，按比例给他们分红。

　　至于二姑一家人，经此一遭，他算是寒了心。以前老爹还在时，勉强还有几分亲戚情分，如今，他们之间便只剩下利益纠葛。

三十、新的开始

　　大约是中午的缘故，理发店里没有什么人，除去前台正在打瞌睡的小妹，只有一个头发卷曲的年轻理发师正窝在座椅里专心地玩着手机。

　　程雁云推门而入，理发师下意识地抬头，嘴里的欢迎光临还未说出口，就被程雁云惊人的造型吓了一跳。

　　只见他头发足有五六寸那么长，有的乱蓬蓬地翘起，有的耷拉在眼前，浓密的胡须连至耳下，打眼望去，几乎看不见眼睛和嘴巴，只有高挺的鼻梁露在外面，活像个刚出山洞的野人。

　　“理发，刮胡子。”程雁云径直朝洗头的水池走去，身后的理发师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跟了过去。

　　随着上下翻飞的剪刀，程雁云蓄了三个多月的长发就这样纷纷掉落，碎发铺了一地，像一层薄薄的黑色地毯。剪完头发，理发师又拿出了一把擦得雪亮的剃刀，示意程雁云把头仰起。绵密的白色泡沫涂满下巴，理发师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又给他刮起了胡子。

　　“好啦。”理发师一拍他的肩膀，随口称赞道：“你挺帅的嘛，干嘛把自己折腾成那个鬼样子。”

　　程雁云直起身子，目光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短短的毛寸，像钢针似的杵在头皮上，摸上去甚至有些扎手。比起几个月前，他瘦了足有十几斤，瘦削的脸庞更显得骨骼分明，平添几分落拓之气。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碎发，走到前台结账。

　　小妹早就从困意中清醒，扭扭捏捏地借着推销会员卡的时机向他索要联系方式。被他拒绝后，还不甘心地重复：“不办会员卡也行，你加我微信，下回来给你打折。”

　　程雁云再次婉拒后，看了半天戏的理发师小哥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妹又气又恼，一屁股坐下，身子往桌子上一趴，死活不再开口。

　　程雁云一身清爽地走出理发店，可心里却着实不算轻松。

　　老爹去世后，原本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可那天大姑的电话却如同上天的提醒，拨开他眼前笼罩的层层迷雾，向他指出了唯一的一条出路。

　　原来，他还有机会弥补。

　　振兴八方面馆，完成老爹的遗愿，这是他最后弥补自己过失的机会。如果再次错过，那留给他的只会是无数个痛苦悔恨的日夜和永远逃脱不了的无间地狱。

　　他痛定思痛，第二天便向经理递交了辞职信，拎着不多的行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乡。

　　虽然决心已下，可究竟怎么重振面馆，程雁云心里还是没有章法。

　　他唯一的优势，是这一手祖传的削面手艺。可仅凭这一点，远不足以支撑八方面馆在大同众多的削面馆子里杀出重围。

　　刀削面，虽兴于山西，可其中属大同刀削面最为著名。在这所千年古城里，刀削面馆几乎遍布大街小巷之中，说是每家楼下都有一家刀削面馆也不为过。不仅臊子的味道、削面的手艺有千差万别之分，就连食客钟爱的口味也各不相同。要想在这样多如牛毛的面馆中占有一席之地，程雁云只能另辟蹊径，在其他方面大做文章。

　　网络，是他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性。

　　可紧接着，曲映水笑意盈盈的面孔便浮上心头。要是没有之前那件事，凭着他和映水多年情谊，没什么事不好开口的。可偏偏之前他对她的尽心帮助视如敝屣，现在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再去请她帮忙？

　　何况，她似乎也有了自己的目标，自己何必再横插一杠，打扰她的生活呢。

　　一想起昨晚南屿送她回家的场景，程雁云心里又别扭起来。少男少女，灯下告别，本是浪漫养眼的场面，可他却生生看出几分酸涩之感。他自认视曲映水为妹妹，如今自家的大白菜被不长眼的野猪拱了，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坐得住？

　　可坐不住又怎样，做下那样的荒唐事，他有什么资格以哥哥自居？

　　程雁云吐出心口浊气，努力把思绪从曲映水身上抽回，继续皱着眉思考面馆的发展大计。

　　虽然没有曲映水的帮助，可网络这股东风却不能不借，为今之计，也只有靠他自己摸索了。

　　第二天，在浩如烟海的短视频平台上，悄然出现了一个名为“八方面馆”的账号。点开它发布的第一个视频，先是一双筋骨分明的大手出现在镜头里，紧接着，一勺下去，雪白的面粉撒落盆中，一股清水倾泻而入，在来回揉捏后，面团逐渐成型。在经历了反复的揉面、醒面后，一个光滑柔韧的面团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案板中央。

　　文案简洁：“面道，第一在于和面，借水之势，揉万千繁杂。律周”

　　这个账号是程雁云特意重新注册的新号，专门用来发布面馆日常。他捧着手机，不知是今天第几次打开软件查看，不少人看过视频，可点赞和评论却寥寥无几，至于粉丝数更是为零。

　　连续几天，账号陆续又发布了几个视频，分别以削面，捞面，浇头为主题，可是后台数据依旧惨淡，唯一可喜的是有几个人在评论留言，询问八方面馆的地址。

　　程雁云心情复杂，他知道做好一个短视频账号不容易，可却没想到获得一点流量竟这么困难。一想到曲映水发布视频后面馆人满为患的场景，再看看如今人丁冷落的清冷模样，他不得不承认，过去是他小瞧了这个邻居小妹妹。

　　可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程雁云只能硬着头皮把他所能做的做到最好。与其把期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网络，不如踏踏实实地削好每一碗面条。他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反复打磨钻研自己的削面技术，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中，他的手艺越发纯熟。

　　他开始像老爹一样，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这家小小的面馆。天光未亮，他便守在店里，等着零星几个上门的顾客，直到明月高悬，这才收拾打扫，独自一人回到空寂的老屋。

　　在这样的用心之下，面馆的顾客逐渐多了起来，尽管人数依旧廖廖，可程雁云却在顾客满意的笑脸中获得了极大的慰藉。收拾着吃得精光的面碗，他似乎开始明白，做好眼前的这碗面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不仅是用来果腹的食物，更加是让人心肠熨帖的良药。

三十一、鬼鬼祟祟的狗男人

　　约莫一个月后，曲映水终于知道了程雁云回来的消息。

　　说来也是好笑，程雁云就住她家对面，面馆也离小区不远，可她竟然如此后知后觉，半点没有发觉他就在自己身边。

　　要不是今天偶然登录了之前在短视频软件上的账号，她不知还要蒙在鼓里多久。

　　在众多催更的留言中，唯独有这么一条看似不起眼的评论吸引了她的注意：“@小水的美食日记，视频里的这个八方面馆就是你之前去过的那家吗？”她心下狐疑，顺着评论点进去，不其然竟然看到了熟悉的一双手，修长白皙，筋骨分明，左手上还留有上次划伤后留下的狭长疤痕。

　　无数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浸润着丝丝缕缕的思念，把她又拉回了那个充满面香味儿的狭小店面。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在面馆帮忙的时光，日子虽然忙碌，但有程雁云作伴，却格外的充实有味。

　　她傻傻地盯着这双手出神，竟连汪老师喊她都没有听见。

　　还是一旁摸鱼的彭星星踹了一脚她的椅子，提醒她：“黑面神找你。”

　　曲映水终于回过神来，拿起椅背上的挎包，匆匆地站了起来，慌乱间小腿狠狠撞到了一旁的桌脚。她顾不上查看伤势，随意揉了一下便继续朝门外跑去，匆忙中她回头叮嘱彭星星：“你帮我和汪老师请个假，说我生病去医院了。”

　　身后的彭星星大惊失色：“别呀，你自己去和黑面神说。”

　　可曲映水却像参加百米冲刺似的，说句话的空当，人早跑没影儿了。彭星星暗道一声晦气，不情愿地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慢吞吞地朝着主编办公室挪了过去。

　　曲映水一刻不停地跑出广播台，在路边随手拦停一辆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巷子口。下了车，又是一阵猛跑，跑过便利店，又跑过小区门口，头顶的丸子在剧烈的跑动中早已散开，黑色长发在风中飞扬，可她却不管不顾，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去看看那个人。

　　风声掠过耳旁，可她只听得到胸膛里激烈的心跳，她要去见他，可见到他之后呢？

　　在离面馆不远的地方，曲映水慢慢停下了脚步。

　　被屏蔽的理智此刻终于回笼，她忽然意识到整件事的不合理之处。她和程雁云就住对门，没道理他回来这么久，她却一点都没察觉。何况自从放暑假以来，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