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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着胸口，顿着步子落荒而逃。

程晏辞的话语在脑间骤响——

“烟柔，生不了也没关系的。”

“烟柔，我不要子嗣，我只要你。”

原来是这样，她生不了又何妨。

世间如此多的女子，那便换一个人来生就好了。

过往恩爱种种如海市蜃楼坍塌，柳清迟跑出数米远，踉跄着站不住，就在这时她被一双熟悉温暖的手托住。

回头看，是满脸担心的小英：“娘娘，你怎地跑到此处来了？”

柳清迟不语，小英循着柳清迟的目光，她才恍然大悟。

她心疼地扶着柳清迟：“娘娘，自古男子最多情，你也得为自己多多筹算。”

柳清迟眼眶微微发红，自然是知道小英是何意：“我何尝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呢，可该试的方法我都试过了。”

小英眼光一闪：“没有就先过继一个，有了嫡长子，任那些莺莺燕燕也翻不了天。”

“娘娘，槐娘子一旦生下长子，王爷定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小英还想说些什么，柳清迟却拂了拂手，示意她合上嘴。

她何尝不知这是个法子，但她不想也不愿用子嗣来巩固地位。

自始至终，她在乎从不是王妃之名，她在乎的只有程晏辞的心意。

小英将她搀回了寝殿。

约莫两个时辰，程晏辞还是没回来。

柳清迟独坐冰冷床榻，拥着被躺在床上静静等他。

他此刻是在哄槐娘子入睡，还是为肚里的孩子取名，抑或是盘算着如何将她迎入府中？

柳清迟不敢往深处去想。

这时，房门忽然被打开，男人轻手轻脚上了床榻。

程晏辞从背后搂着她，沉重的喘息声萦绕在她的颈脖处：“烟柔，正好你今日才施了针，这时效果想是最好的。”

程晏辞大手覆上她的柔软，柳清迟一惊，侧过头去却看见程晏辞脖上还未擦尽的口脂。

不肖想，必定是槐娘子故意留下的。

柳清迟一把抓住程晏辞的手，鬼使神差地开了口：“皇后曾说要将三皇兄膝下的第六子过继到我名下，日后也有皇室血脉继承你的爵位。”

“瑄梧，你觉得如何？”

程晏辞的手停滞在她的腰间，他的眼眸覆上一层氤氲。

“烟柔，只有你生的孩子才配继承我的王爵。”

可他明知道，她不会有孩子了。

第5章

未等柳清迟开口，温润的唇便覆了上来。

身影不停地随着烛光摇曳，她的心却犹如沉到谷底。

程晏辞明明恨不得将她揉入体内，她却觉得如此疏离。

翌日。

窗缝中透过一丝光亮，满室的旖旎无不昭告着昨夜云翻雨覆是何等的激烈。

柳清迟微微挪了挪身子，便被一个强有力地怀抱圈住。

程晏辞沉闷一声：“再睡会。”

柳清迟凝着程晏辞俊朗的侧脸，微微失了神。

她伸出手去想触碰他的鼻骨，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她多害怕一碰，眼前美好如昨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只要他在身边，只要谎言不戳破，她就还是程晏辞唯一的妻。

若现下只是大梦一场，她甘愿再沉溺其中片刻。

……

一个月后。

柳清迟的装傻让一切如常，程晏辞依旧疼她怜她。

可青宝却不愿她沉溺在假象中：“自欺欺人的幸福，你还要继续多久？”

柳清迟还未反驳，青宝就将程晏辞与槐娘子的过往一幕幕播放在她脑海中。

两人相遇是在长宁街。

槐娘子泪眼婆娑地跪在程晏辞的马车旁：“求公子怜惜，求公子救我一命。”

明眼人都能瞧出这女子是另有图谋，程晏辞明明也一眼洞穿。

却因了她那双与柳清迟极为相似的眼眸，还是动了怜悯之心。

“问清始末，好生安置。”

留下这八字后，他便将槐娘子丢给了侍卫照看。

此后两人再无交集，可突然某天侍卫来报，槐娘子自缢未遂。

他匆匆赶去，槐娘子涕泗横流：“父兄将我卖入青楼，我虽跑了出来，却再难嫁人。”

听着她与自己母妃极为相似的经历，他不忍她了却残生。

夺过她自缢的白刃，与她大醉了一场。

也就是这一夜。

事后他亦觉得有愧于柳清迟，可他还是狠心让槐娘子喝下避子汤。

他逃避似地不再见槐娘子，以为如此便能遮盖所有。

不成想，两月后槐娘子挺着孕肚找到他，请他帮忙堕下腹中胎儿。

那一日，柳清迟清楚地记得自己在静安寺一步一跪，向菩萨发愿给自己一个孩子。

柳清迟看着那个一直说不要子嗣的程晏辞红了眼眶。

他又惊又喜，握着槐娘子的手：“你且安心养胎，为本王生下这个孩子，若得一子，我便将你纳入府中。”

原来他一直说不要子嗣，是假的。

青宝看着压抑着心中痛楚的柳清迟终是不忍，关闭了画面，继而播放另一段画面。

画面里柳清迟路过青楼，见到一女子被老鸨强行拖拽。

自己给她赎了贱籍，并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好生生活。

她救槐娘子的初心亦是希望这世间少些可怜人。

那日夜色昏暗，她没看清女子的长相，也没问女子姓甚名谁。

可谁知造化弄人，她亲手救下的女人如今要来夺走她的一切。

忽然，柳清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惨然的笑。

是啊，他贵为王爷，怎能没有王嗣。

她曾许下心愿，愿程晏辞子嗣绵延。

她做不到的，有人来做了。

程晏辞何错之有。

青宝无力与她辩驳，再次休眠。

胃里突然一阵翻涌，柳清迟终是承受不住不停地呕吐。

小英一喜：“娘娘，怕是有了！”

柳清迟强压住心中的喜悦：“去请御医。”

她静静地坐在椅上，想来月事推迟了半月有余。

莫不是真的有了？

她忐忑着，两手不停地抖。

却看见程晏辞携着御医匆匆赶来，眼中满是慌张。

他站在床边握住她的手：“烟柔不怕，本王在。”

诊脉短短一瞬，柳清迟便已求遍了各方神佛。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个孩子。

御医收了诊脉包，语气平静。

“王妃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心中郁结，是以血液不通，肠胃受损。”

柳清迟眼眸中的光亮在那一瞬彻底熄灭，只余下失望的灰。

这时，耳边骤响程晏辞的呢喃声，无比清晰：“万幸。”

声音很轻，是青宝故意放大给她听的。

柳清迟盯着程晏辞那双神情却又如释重负的眸，渐渐红了眼眶。

半晌，她睁了睁酸涩的眼眸，喉间发涩。

“王爷，你是在万幸我没有怀孕，还是在万幸你的爵位另有人继。”

第6章

在柳清迟猩红似血的目光中，程晏辞的眼神躲闪。

最后，他只是搪塞一句：“怎么会呢？我巴不得你立马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他靠近，想去抚摸她的发丝。

她却偏过头去，这是第一次她对他产生了厌恶。

“过继一个孩子到我名下吧，不然我这王妃总是坐不安稳的。”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亲眼看见程晏辞头顶上那两条纯度一百、浓度一百的爱意值，数值锐减。

柳清迟垂下眼帘，遮掩住翻滚的苦涩。

他喉咙刺痛，自造了个台阶，哑声道：“算了，还是等日后再议吧。”

程晏辞松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他轻声安慰：“这王妃之位只会是你的，别胡思乱想。”

柳清迟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好。”

侍卫唐泉很及时地出现在了程晏辞身边，对他耳语着些什么。

柳清迟知道他就是负责照看槐娘子的。

程晏辞脸色一变：“烟柔，我有要事处理，你先好好休息。”

话落，他转身要走。

事关槐娘子，这个处变不惊的王爷总是被牵动着情绪。

柳清迟看着他一秒也不敢怠慢的匆匆背影。

她知道曾经那个将自己视为珍宝，满腔忠诚与热烈的男人就要消失不见了。

她猛然冲上前怀住他的窄腰，紧贴他宽厚的脊背：“王爷，留在这陪陪我好不好？”

程晏辞顿了步子，却没有回头：：“烟柔，你是王妃。”

是啊，她是王妃，就该端庄大度，就该奉君为主，事事听从。

不能胡闹，不能凭己之心。

可他忘了，她也曾于马场纵横，也曾一袭男装流连青楼，也曾以笔做赋，名冠京都。

他明明喜欢的是那样张扬那样热烈的她，如今却要她做一个端庄的王妃。

她哽了声：“瑄梧，你说你会永远爱我。”

他回过头来紧紧拥住她：“我对汝之心天地可鉴。”

他的语气坦荡真诚，她曾有一瞬觉得是自己太过自私。

可是他将她的手从他腰间用力挣开的力道，又让她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脱离的怀抱，松开的手，身体上残留的余温。

程晏辞还是走了。

屋外，婢女们的嬉笑声吸引了柳清迟的注意。

走出门外，婢女躬身行礼后退下，她看见从西苑飘出一只风筝。

风筝上赫然绘着宜男草，寓意着希望男童降临。

柳清迟一眼认出了那是程晏辞的笔力，他也曾教她画过宜男草。

原来他那么决绝地离开，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