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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舟撑着长缨枪，颤抖递上血迹斑驳的手，说——

“阿兄，我叫……顾砚舟。”

另一边。

苏锦欢骑着马赶到沙鲁城附近，忽然感到心口猛地一悸。

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顾砚舟的脸。

“加速前进！”

“驾！”

他挥鞭加快千里马的速度，飞驰冲向城门，而等苏锦欢带着人马赶到时，敌军早已闻风而逃。

苏锦欢刚下马，一位浑身是血的将士便上前跪下：“顾将军，苏军师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苏少城，不辱使命！”

苏锦欢心头一怔，心头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

她玩什么把戏？明知道他清楚她是顾砚舟，为什么还要带这样的话！

“她在何处？”

“城门。”

苏锦欢心头一松，她还在就好。

等会儿见到她，她是什么意思当面问清楚就行。

而后，苏锦欢便朝城门处走去，可到了目的地，却看到一众将领站成一队，垂着头，神情悲戚。

苏锦欢眉心猛地一顿，手中的剑差点握不稳。

“让开！”

人群闻声让路，城门边的一幕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那里，顾砚舟握着长樱枪站在尸山上，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第11章

苏锦欢看着不远处的顾砚舟，迟迟不敢上前。

不可能……顾砚舟怎么会死呢？她怎么能死？！

苏锦欢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单膝跪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顾将军！”

身侧的江卫赶紧上前，伸手想要去扶苏锦欢，被他推开。

“那不是顾砚舟……对不对？”

苏锦欢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顾砚舟，连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江卫低下头：“将军，苏军师已经牺牲了，您节哀。”

苏锦欢没有说话，视线依旧不动。

周遭是死一般的沉默。

此刻江卫起身，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不多时，城门处只剩苏锦欢和了无生息的顾砚舟。

苏锦欢起身，伸手擦了擦嘴角残血，双目猩红，缓缓走到顾砚舟的身边。

顾砚舟瘦弱的身躯，布满密密麻麻尖锐的箭矢，身下的血早已染红沙地。

那张相伴数千日夜，熟悉无比的脸，如今已经彻底失去生机。

苏锦欢一颗心狠狠揪在一起，连呼吸都带着痛。

他明明不爱顾砚舟，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

苏锦欢不明白，只呆呆的看着面前顾砚舟早已冰冷的身体。6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瓢泼般的大雨狠狠冲刷着地面，片刻间偌大的城门血流成河。

蜿蜒远去的血河，连带过往的一切。

斯人已逝，世间的万事，从来没有重来的机会。

三日后，羌谷城。

整个军营笼罩在沉重的压抑之中，众人默契得连话也不多说。

军营大门，白梦浅顶着寒风，正跪在此处。

来往的将士无数，却无一人投来同情目光。

“江副领，白军师已经跪了三日了，将军不打算让她起来吗？”

一位新来的将士忍不住问道。

“隐瞒军情是死罪，若不是将军用免死金牌将她救下，只怕她早已经死无全尸。如今只跪三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赦。”

江卫冷冷的看着了一眼地上的白梦浅，抬脚往苏锦欢的营帐走去。

因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实在罪无可恕。

营帐内。

“唉……”

幽幽一声长叹，似从远处传来，又似近在耳旁。

顾砚舟看着坐在不远处闭眼休憩的苏锦欢。

是的，她现在仅仅只是一缕残魂。

那日城门处万箭穿心之后，她再睁开眼，便已经是这样。

顾砚舟看着苏锦欢将自己下葬，也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战袍黯然失神。

许是人死后情感不似生前那么浓烈，顾砚舟对这一切毫无波澜。

只是觉得以苏锦欢这种性格的人，不应当为自己难过那么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苏锦欢丝毫不知顾砚舟此刻正在身边。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依靠在软塌之上，双眼合着，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可是，即便如此，苏锦欢冷峻的脸依旧透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这种疏离，顾砚舟见过太多次。

如今再见，只觉得似乎和从前有些什么不同。

江卫来到营帐外，守在外面的将士告诉他，苏锦欢正在休息。

江卫原本打算离去，但这时，不远处一个士兵匆匆而来，不知在江卫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卫脸色一变：“将军，急事求见！”

营帐内，苏锦欢下意识皱了皱眉，下一瞬黑眸睁开，和面前的顾砚舟四目相对。

顾砚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

依旧是沙哑但不容拒绝的威视。

顾砚舟一颗心稍安，怕什么，他现在又看不见自己……

江卫进来，单膝下跪：“将军，少将军带了一队人马，正要朝着敌营而去！”

第12章

军营大门。

顾长轩手持长枪，苍白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拦着他的将士。

“我再说一遍，让开！”

“少将军，您才因苏军师死讯，大病一场。如今身体才好，不能去啊！”

顾长轩不管不顾，一脚将拦着他的将士给踹开，准备大步往外而去

“今天你敢踏出军营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苏锦欢怒气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将士回头，纷纷见礼：“顾将军！”

苏锦欢无视众人，直接走到顾长轩的面前，他神色憔悴，但是气势依旧威严。

顾砚舟跟在他的身边，也跟上了前。

她变成幽魂之后，不知为何，一直只能跟在苏锦欢的身边。

顾砚舟看着许久不见的顾长轩，看着他惨白着脸，拖着病躯，但依旧倔强的模样。

她心底莫名的一痛。

生前，顾长轩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可是她却不曾报答他什么，

顾长轩红着眼怒视苏锦欢一眼，转身依旧要朝外走去。

苏锦欢见状，一把拿过身侧将士手中的长枪，挥手一横，直接扫向顾长轩的腿。

一声闷哼！5

顾长轩瞬间单膝跪地，神色痛苦。

众人皆是一惊，连顾砚舟也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苏锦欢真的会下手！

顾长轩咬着牙，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苏锦欢：“你自己不敢去找陈国报仇，还不让我去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顾长轩忍痛站起身，“白梦浅隐瞒军情，导致砚舟万箭穿心而死，你仅仅只让白梦浅跪在那里。陈国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你却只敢躲在军营不出来。”

“苏锦欢，你是镇国大将军，你如今所作所为配得上这个称号吗？”

顾长轩红着眼，连日来的压抑，如今被他全部宣泄而出。

周围的将士纷纷沉默，苏锦欢握着长枪，抿着唇，一言不发。

顾砚舟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滋味难言。

就连她死了，在乎她的依旧只有顾长轩一人。

人生不值得，可她连死了也不值得。

苏锦欢将长枪扔在地上，转身朝营帐走去：“送少将军回营帐，看好他，不准他出营帐一步，否则，军法伺候。”

顾砚舟身不由己，只能跟上苏锦欢的步伐。

她回头，顾长轩已经被带走。

苏锦欢回到营帐内，天色已经黑了。

他刚撩开帘子，再次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顾砚舟惊了一下。

连着几日，他寝食不定，刚才又怒急，身子已然撑不住。

顾砚舟下意识想去扶他，但是她透明的手掌却直接穿过了苏锦欢的身体。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只是一缕幽魂，是触碰不到任何活人的。

苏锦欢撑着身体，在床边坐下。

他捂着泛着痛意的胸口，视线再次看向顾砚舟那件染着鲜血的战袍。

苏锦欢闭了闭眼睛，压下胸腔再次翻涌的血气。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将军，白军师求见！”

“不见。”

苏锦欢让她跪了三日，她每日晚上都会来求见，可他不愿见她。

“锦欢……”

白梦浅不顾阻拦，冲进了营帐。

她面色苍白，双目含泪，直直的跪在苏锦欢的面前。

“梦浅自知罪该万死，求将军赐死！”

第13章

顾砚舟愣住。

白梦浅竟然主动求死？

白梦浅隐瞒军情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可是在看到苏锦欢对白梦浅的处罚之后，顾砚舟一颗死过的心脏再次破碎。

他竟然爱白梦浅如此之深……

“锦欢，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白梦浅凄婉的哭腔，几乎要让人心碎。

可是苏锦欢却面无表情，只半垂着眼眸看着白梦浅，一言不发。

白顾两家是世交，白梦浅和苏锦欢自幼一同长大。

白家曾对顾家有恩，于是白家获罪之时，苏锦欢救下白梦浅，并答应她的父亲会护她一世周全。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承诺，竟然会害死顾砚舟和那么多的将士。

见苏锦欢没说话，白梦浅哭得更加凄楚。

自从半月前顾砚舟出事，苏锦欢就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也不肯再见她。

他让她日日跪在军营门口，日日忏悔自己的罪过。

这一切，她都能忍，却唯独忍不了苏锦欢对自己的视而不见。

“隐瞒军情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我都认。”

“我开始只是以为那是顾砚舟的计谋，以为是她故意想让你去找她，所以才隐瞒不报。”9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锦欢，你相信我！”

白梦浅拉住苏锦欢的衣角，苦苦哀求。

苏锦欢冷冷的盯着她，伸手拔过一旁的长剑，直接抵在白梦浅的脖颈之处。

“你再说一遍？”

苏锦欢开口的第一句话，带着逼人的气势。

白梦浅被吓的噤了声，连同飘荡在一旁的顾砚舟也愣住。

苏锦欢对白梦浅拔剑相向？！

白梦浅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锦欢，我不是故……”

“再说一遍！”

这一次，苏锦欢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杀意。

白梦浅愣住，苏锦欢的脸色从未如此骇人。

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