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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带着木然至极的微笑，哑声道：“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不知哪句惹怒了褚弘宣，他动作骤然停下。

“薛慕歌，你恨我？”

薛慕歌一怔，称帝后褚弘宣从未在她面前自称为我。

胸口一阵抽搐，几乎就要令人窒息。

她是恨褚弘宣，但她更恨自己。

恨自己在当初父皇说李家早有反意时，她却一意孤行要救下褚弘宣，却又只救下了褚弘宣。

父皇杀了李家十八口人，褚弘宣就杀了萧氏三百二十八口人。

褚弘宣见她不说话，忽的便扼住她脖颈，眼神阴戾。

“你的确该恨朕，就像朕恨你一样。”

说着，他动作越发粗暴，像是要将所有仇恨发泄在薛慕歌一人身上。

深夜。

窗外狂风骤雨，薛慕歌被痛醒。

膝盖处似蚂蚁钻入骨头缝，又像有蛇虫在其中啃噬骨髓，疼得她浑身发冷。

当初她为了给褚弘宣求解药，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夜。

为此她不仅去了半条命，还留下后遗症，只要一变天，关节便疼得她夜不能寐。

以往有太医照看着，如今便只能硬捱过去。

薛慕歌抱紧自己，痛得蜷缩成一团。

突然间，外面喧闹起来。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宫女大声道：“陛下摆驾未央宫，赶紧全部去伺候着！”

薛慕歌强撑着起身，一张脸毫无血色。

同屋宫女小声嘟囔着：“这么大雨，陛下为何突然过来？”

另一个接话：“咱们皇后一到雷雨天便心悸不适，陛下这是心疼娘娘呢。”

薛慕歌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喉头涌出一股腥甜。

好不容易走到主殿门口，薛慕歌却被一个宫女一推，霎时跌入雨中。

“这也是你有资格站的地方？赶紧去烧热水！”

薛慕歌顿时被冰雨浇透，浑身一抖，还来不及起身，便听见褚弘宣怒斥太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一群废物！皇后当初为了给朕拿到解药才落下病根，朕恨不得以身代之，你们就没有半点法子吗？！”

这话如一道闪电劈进薛慕歌心口，脑海中一切终于串联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何姚文淑能成为皇后。

——自己拼了命拿到的解药变成了她姚文淑的功劳！

薛慕歌只觉可笑而荒唐，可下一秒她又难以抑制的升起希冀！

如果……如果褚弘宣知道了这件事，那是不是可以放过她大嫂肚里的孩子？

薛慕歌爬起来就要往殿中闯，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大惊失色的宫女按住。

她的脸被按在冰冷地面上，只能嘶声大喊：“陛下，奴婢有事要禀报！”

隆隆雷声，不如她的哀声刺耳。

几个宫女慌忙堵嘴的堵嘴，拉脚的拉脚，用力将她往下拖。

薛慕歌却拼了命挣扎往殿门爬，凄厉的声音如同厉鬼：“褚弘宣，我有话要跟你说！”

下一秒，殿门被缓缓推开。

第4章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却不是褚弘宣，而是他身边的太监总管。

“直呼陛下名讳，大不敬，罚三十廷棍以儆效尤。”

一句话便让薛慕歌骤然脱力，她随即被捂住嘴拖下去。

重重的棍子落在薛慕歌身上，打得她抑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一，二，三……”

一棍又一棍落下，和皮肉接触发出沉闷的响。

薛慕歌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意识都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感觉自己快死了时，头顶终于传来冰凉的声音。

“现在，你有资格跟朕说了。”

薛慕歌艰难地抬眸望去，撞进褚弘宣的凉薄眼眸。

她当初耗了半条命换了褚弘宣的命。

现在又要用半条命，才够资格跟他说上一句话。

薛慕歌肺部像破败的风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费力无比：“我……当初是……我让姚文淑去送的解药……”

褚弘宣退后一步垂目打量她：“所以呢？”

轻飘飘三个字，如山压下。

切心剖肺，碾碎成泥。

薛慕歌一下懂了：他压根没打算信，只是以折磨她为乐。

冷，冷意传到骨髓。

薛慕歌再也忍不住，倏地喷薄出一口暗红的血。

那血溅在褚弘宣的衣摆上，宛如一株染血的梅。

褚弘宣脸色略微一变，薄唇嫌恶地吐出两个字：“真脏。”

薛慕歌浑身血液都冻成了冰，一碰就能连带她整个人彻底碎成一地尘滓。

薛慕歌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

褚弘宣给薛慕歌用尽了最好的药，只要他不让她死，她便求死不得。

身体刚能动，姚文淑便传话召见。

冬意渐浓。

宫里景色都开始萧索，唯独姚文淑的宫里仍花团锦簇。

因为褚弘宣耗费万金为她修建了一座暖阁。

一踏进那暖阁，浑身冷透的薛慕歌竟感觉被暖得打了个颤。

她一瘸一拐走向姚文淑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姚文淑看也没看她一眼，手中正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绣球笑盈盈逗一只白毛狮子狗。

“阿宝，去捡回来。”

她抬手一扔，那绣球顺着地板滚到薛慕歌身前。

小狗笨拙地跑过来，叼起球，又围着薛慕歌跑了一圈，嗅了嗅她。

姚文淑这才看到薛慕歌似的，拍手笑了：“哎呀，公主，看来阿宝喜欢你呢！”

薛慕歌低头怔怔看着那狗口中的绣球，那中间还放了一颗东珠，那曾是镶在她大哥的太子冠上的……

薛慕歌僵着背脊答道：“是……”

“既如此，以后就由你照顾它吧！”

姚文淑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像是想起什么，饶有兴趣道：“公主从前的称号也用不了了，不如本宫给你新取一个！”

姚文淑思索半晌，抬手一指笑意嫣然：“就封你为……侍犬公主！好不好？”

薛慕歌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应该说“谢皇后娘娘赏”，可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半个字都挤不出！

她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父皇将她抱在膝头，为她写下封号“明懿”。

笑呵呵地说：“我的小姝宁，就是我们萧氏最璀璨的明珠，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薛慕歌袖中的手死命掐自己，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拊掌轻笑：“皇后果真才华横溢，这称号封得极好。”

第5章

薛慕歌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颤。

姚文淑起身迎接，语气嗔怪：“陛下莫要取笑臣妾。”

褚弘宣拍了拍她的手，再看向薛慕歌，眸色变冷：“怎么不谢恩？你不满意？”

话落，暖房温暖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

薛慕歌身子晃了下，脸色惨白得比死人也不差几分。

薛慕歌，快谢恩……

她在心里大声尖叫。

你如今不过是个奴婢，一个奴婢，你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你要谢恩！

终于，她猛地磕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