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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刹那，厉风衍的声音宛如雷声贯耳。

那凌迟般的痛苦割开了顾云熙的每一寸肌肤。

厉瑾舟也知道？

顾云熙不敢置信的看着厉风衍，声音嘶哑：“……他知道什么？”

厉风衍眼中带着怜悯，沉声告知：“我妈带你回来的原因，从一开始我们就都知道。”

说着，他上前一步想要拍拍顾云熙的肩膀。

她却后退避开。

顾云熙低垂着眼帘，只觉得视线失焦什么都看不清。

所以这么多年，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傻傻的以为能融入这个家！

还有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厉瑾舟，他……也只是想要自己的心脏吗？

顾云熙浑身失力，甚至有些站不稳。

她趔趄几步，厉风衍想要上去扶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顾云熙转过身一步步走出了孤儿院。

盛夏的太阳十分毒辣。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

突然，剧烈的疼痛从腹部蔓延，顾云熙猝不及防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水泥地刮破了膝盖，鲜血溢了出来，混着泥沙一并滚进了伤口。

刺痛感传来，顾云熙却只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她弓着身子，顾不上周遭路人异样的眼神，刚想要继续往前走，却忽然眼前一黑。

“云熙！”

失去意识前，她只听见厉风衍的这一句呼喊。

……

医院。

等顾云熙再次醒来，眼前一片白茫。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得了胃癌？”

一道低沉男声拉回了顾云熙的思绪。

她抬眸，就见厉风衍坐在病床旁，手中攥着的是自己的病例报告。

“告诉你们了又怎样？”

顾云熙的声音很轻，厉风衍一顿，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铃声打断。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机，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她：“你先好好休息养病，其他的事等你好了再说。”

说完，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顾云熙也没动，只是转头望着窗外橙红的夕阳，眼眶渐渐滚烫……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收回视线，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起身走出了病房。

走廊十分寂静。

顾云熙站在厉瑾舟的病房门前，许久，才抬手叩响。

“进。”

厉瑾舟冰冷的声音响起，顾云熙推开门，顶着他淡漠的眼神走上前。

他看着顾云熙惨白的脸色还有膝盖上包扎好了的伤口，皱了皱眉：“我说过，我不想见到你。”

顾云熙心尖一颤，却还是在他病床旁坐下：“我很快就走。”

“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她强忍着喉间酸涩，声音又轻又哑。

厉瑾舟看着她，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疏离与不耐：“你要说什么？”

顾云熙被他这副模样刺的心间发痛，咽下喉咙的哽涩开口：“你很想活下去吗？”

厉瑾舟眸色更冷：“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是啊，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顾云熙抬眸，眼眶泛红：“所以……”

“就算是用我的心脏也没关系吗？”

话音落地，厉瑾舟神情顿了下：“什么？”

顾云熙却没办法再重复一遍。

她看着男人冷峻眉眼，一遍一遍描摹着他的面容。

半晌过去，才缓缓起身：“没什么。”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在拉开门时又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厉瑾舟：“瑾舟哥，你会活下去的。”

说完，快步离开。

厉瑾舟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中莫名发闷。

……

深夜，厉家别墅。

书房内檀香缭绕，厉母坐在书桌旁，正准备起身回房，门却忽然被人叩响。

下一秒，门被推开，顾云熙憔悴面容映入眼帘。

不等厉母说话，顾云熙上前几步，将那张已经签好名字的手术同意书放在了她面前。

“太太，我想好了。”

她苍白指尖划过纸张末尾自己签下的名字，声音很轻：“我同意心脏捐献。”

第九章

翌日清晨。

医院走廊一片寂静。

顾云熙拿着血液匹配结果，看着窗外的阴天，眼神一片空洞。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顾小姐？”

顾云熙转身，就对上了李医生的目光。

李医生蹙了蹙眉：“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怎么一直没来医院复诊？”

顾云熙没有说话，李医生又开口：“这么久了，你的药该吃完了吧？去我办公室，我给你开。”

他话语中满是担忧。

顾云熙听着，心里被注入了股暖流，却更酸涩。

萍水相逢的医生都会担心她，可厉家人却……

她呼吸微窒，不再继续深想，转而对李医生鞠了一躬，声音沙哑：“李医生，谢谢你。不过我的病……不治了。”

说完，顾云熙没再给李医生开口的机会，径直朝医院外走去。

回到厉家别墅。

顾云熙推开门，厉母瞧见她，语调着急：“怎么回来了？出什么问题了？”

顾云熙将手续递给她：“没有问题，明天会按时进行手术。”

“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

厉母这才放下心来，给一旁的李叔使了个眼色。

李叔即刻上前，跟在了顾云熙的身后。

二楼卧室。

顾云熙走进房间，心中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往日灵动的双眸在现在变成了一潭死水，她回头看着李叔，轻轻出声：“不用看着我的，我不会跑。”

李叔不置可否：“这是太太的意思。”

顾云熙也不再多说，只低下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摆件。

那是一个月亮形状的瓷器，看上去十分精致，但也能看出有些年头。

这是二十年前厉瑾舟随手送给她的，她视若珍宝的保存到了现在。

站在门口的李叔瞧见，没忍住开口：“你就是要拿这个？”

见顾云熙点头，他眸色有些困惑：“这摆件都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之前被二少爷扔了一堆。”

闻声，顾云熙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厉家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摆件，可是……

它是厉瑾舟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

入夜，医院。

顾云熙站在厉瑾舟的病房外，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怎么都动不了。

而屋内，徐徐传来的对话，更是如彻骨的冷风，冻得她浑身战栗。

厉母的声音沉怒，还带着轻蔑：“李叔和我说，顾云熙喜欢你。”

“她就是一个孤儿，怎么说也配不上你，瑾舟……”

不等她说完，厉瑾舟直接开口打断：“妈，您想多了，我不喜欢她，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一句话，抚平了厉母心中的担忧，却也打碎了顾云熙所有的希冀。

她不敢继续听下去，也害怕听见厉瑾舟对自己不加遮掩的厌烦。

顾云熙转身，动着僵硬麻木的身体，拖着步子一步一步远离。

病房内，没有人察觉。

厉母又说起了手术的事：“明天的手术，妈帮你安排的是国内最好的医生。”

“等手术结束，你就能健康的活下去了！”

闻言，厉瑾舟不知想到了什么：“之前不是一直说心脏源紧缺吗？”

厉母面色闪过一瞬不自然：“正好有个捐献者的心脏源和你匹配，那妈不打扰你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离开了病房。

夜色寂静。

厉瑾舟看着窗外，莫名想起了顾云熙。

平常有关自己的事，她一定第一个出现，可现在有了心脏源这种事，她却没来？

厉瑾舟蹙了蹙眉，联想到昨天顾云熙说的那句话，心中莫名涌上一阵不安。

他抬手拿过手机，拨通了电话。

另一边，病房。

刺耳的铃声忽然响起，顾云熙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瑾舟哥”三个字，按下了接听。

厉瑾舟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儿？”

顾云熙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谎说：“我和朋友出门旅游了。”

厉瑾舟顿了下：“多久回来？”

顾云熙并未回答，只是佯作轻松开口：“听太太说已经找到心脏源了，恭喜。”

厉瑾舟却没应，而是再一次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泪无声滑落，顾云熙压下喉间颤音，哑声问：“瑾舟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电话那头，厉瑾舟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听不真切：“什么？”

顾云熙望着那个月亮摆件，涩意上涌：“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然而话音落地，电话那边只有沉默。

这一刻，顾云熙还有什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