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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雪滢呼出一口气，又淡声喃喃了句：“我想离开谢危楼，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对段序呈来说，让一个人生，让一个人死，都不是难事。

就像当初他能李代桃僵，让死囚代替宋雪滢，让天下人都以为那个妖女死了。

这样的伎俩，他完全可以再施展一次。

只是——

段序呈在牢狱的暗光中望向宋雪滢：“上次你也说要远走高飞，却遇上没死的谢危楼，又回京来遭受这么多事。”

“你身为宋雪滢时尚未与谢危楼纠缠不清，杨卿玥还有一个儿子，谢危楼不会让她轻易死去。你还是早做准备，再另作一个计划比较好。”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纳你为妃，前朝后宫，那才是真的见不到。”

第22章

宋雪滢让宫人灭掉了烛火。

躺在榻上，她倏地感觉好像突然间，很多事情都变了。

原本恨她入骨的谢危楼，在“她”死后变了心意。

而段序呈也忽然说一些她不明白的话。

她原本信任他，想让他想办法把自己的身体换回去。

怎么就变成了要给她封妃？

她可曾经是他父亲的妃子啊！

一个两个，全都变得神神颠颠。

宋雪滢越想越怪异，最后觉得这宫里也不能再呆。

于是趁着夜色悄然出了宫。

她身上有段序呈给的金牌，一路畅通无阻。

此时的京城已经沉入梦乡，安安静静的。

但有一个地方，天色越是黑，那里越是热闹。

宋雪滢从少年时就想去那个地方了，但是碍于对名声不好，她不敢去。

后来谢危楼“死了”，又没了那个心思。

想想她这一生，竟然在杨卿玥的身体里时最自由。

心里又有些发涩，宋雪滢尽力压下不再去想那些事情，抬步向那处热闹的烟柳地走去。

望春楼。

从名字看就知道这是一座青楼。

不过这处青楼与其他青楼不一样，这里不仅可以男子花钱找女子相伴，女子也可以花钱找男子相伴。

当初正是因为这一点，被京城里的人诟病了好久。

可望春楼的老板曾在开业那天讲了好多话——

谁不喜欢新鲜事物呢？

凭什么女子就必须在家里相夫教子，男子却可以潇洒走天下？

男女应该平等，有些女子来跳舞陪酒，是身世困难，并非自愿。

如果可以，谁不想平安安稳的度过一生呢？

有身世困难的女子，也有家境不好的男子。

人生该是自己选的，而不是由他人议论决定。

当时望春楼讲这番话的时候，宋雪滢就在人群中。

她听得心潮澎湃，当下就要进去看个新鲜。

还是谢危楼把她拉住，说要是不想让将军生气，就老老实实跟他回去。

谢危楼把她的大将军父亲都搬出来了，她不得不垂头丧气，乖乖地扯着他的衣角离开。

但她那时还是叛逆，心里想着哪一天乔装打扮也要来一次。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八年。

宋雪滢也是站在望春楼门口时才想起，连这里都有关于谢危楼的回忆。

那时候的他哪里能看出来讨厌她呢？

如果真的讨厌她，就该让她进去，然后败坏了将军府的名声，被父亲活活打死才是。

怎么又想起了谢危楼呢……

宋雪滢轻轻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模样从眼前晃散了。

然后抬步走进了喧闹的望春楼。

站在门口的老妈妈早就看见了宋雪滢，她阅人无数，看一眼就知道宋雪滢是第一次来。

忙热情的上前招呼：“姑娘，第一次来吧？来来来，您今个想找个什么样的公子？大胆说，我们这里什么样的公子都有的。”

老妈妈亲切地拉着宋雪滢，给她一一介绍：“您是想要清冷避尘的，文弱书生的，鲜衣怒马的，还是上过战场做过军士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那身上的线条，完美哦……”

竟还分了类别！

宋雪滢从小到大就爱慕过谢危楼一个人，如今听了这些，脸上不住地一阵阵发热。

老妈妈以为她是害羞，还想再多介绍几个。

没想到宋雪滢跟着放低声音：“能不能……都先带来给我见见？”

第23章

“哎哟。”老妈妈一掌拍到大腿上，“那当然是没问题了，您随我来。”

宋雪滢被带到一处包厢，老妈妈让她稍等片刻，就满脸笑容的走了出去。

耳侧一时安静。

她不由得又响起老妈妈刚才举例的那些类型。

脑海里出现谢危楼和段序呈的脸。

如果给他们两人也分类的话，那谢危楼大抵是属于清冷避尘那一挂的。

毕竟他冷着一张脸，时不时就不高兴，好像人人都欠他几万两黄金一样。

至于段序呈……

刚才老妈妈说的那几类他好像都不算。

该给他开个新类别，叫做阴鸷算计少年郎。

毕竟可不是人人都敢谋害自己的父亲，而且那还不是一般的父亲，是皇帝！

要是真做了段序呈的妃子……

虽然段序呈一直在帮她，也是她眼下最信任的人。

可做夫妻，还是不敢去想。

这份福泽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宋雪滢收起心思，看见桌上有酒，拿起来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

还有喝第二杯时，包厢的门被拉开。

老妈妈谄笑着走进来，身后一连跟着四个男人。

一个一身黑衣，不苟言笑——清冷避尘。

一个一身白衣，言行拘谨，怀里还抱着一把琴——文弱书生。

一个一身紫袍，长发用红带高高束起——鲜衣怒马。

最后一个，那墨蓝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还是遮不住他衣下的肌肉。

也可能是故意遮不住的——上过战场做过军士的。

宋雪滢一个个看过去，不自觉就有些看楞了。

京城里流传着一句话，丑男人进不了望春楼。

如今看来这话当真不假。

老妈妈一看宋雪滢神情便知她满意，任由她打量，片刻后才出声问：“姑娘看中了哪个？要是选不出来，都留下也是可以的。”

都留下？那多不好啊……

宋雪滢把刚才倒的第二杯酒喝了，然后指向那个一身黑衣的：“就他了。”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老妈妈手里。

老妈妈笑的都合不上嘴，忙招呼着其他三个落选的离开：“姑娘，夜还长，您慢慢享乐。”

门一关，包厢内瞬间静悄悄的。

宋雪滢并没多少与男子打交道的经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那黑衣男子熟稔，上前来跪坐在她身边，给她倒了一杯酒：“我叫阿砚，姑娘怎么称呼？”

宋雪滢之所以选他，是因为他的眉眼与谢危楼极其相似。

此时看着他的眼睛，她不自觉脱口而出：“我姓颜……”

“颜姑娘。”阿砚淡笑叫她，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拿着酒杯与她的轻轻一碰，“今日很高兴与你相识。”

宋雪滢怔了下，有一瞬的恍神。

仿佛回到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谢危楼，她在宴会上对他一见钟情。

于是凑过去，仰起头扬起笑：“璟延哥哥，我是妤妤。”

谢危楼当时对她轻轻一点头，回以微微一笑。

他们的相识明明是很美好的不是吗？

为什么就变成如今的模样？

宋雪滢眼眶发酸，直到阿砚在耳边轻声喊她：“颜姑娘，您怎么了？”

她怎么了？

她伸手摸了下脸，这才发现原来眼泪早就掉了下来。

宋雪滢猛然起身，说了句“抱歉”就往外走。

阿砚下意识拉住了她：“颜姑娘……”

她直接抽回手：“抱歉，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我……下次再来找你。”

说完就夺门而出。

快到连门口的老妈妈都没来得及叫住她。

宋雪滢迎着风一直跑，一直跑。

最后她停在了国师府门口。

守在门外的侍卫看见她，顿时露出惊愕的表情：“杨姑娘……”

宋雪滢抬手打断他们的话，直接往里面走：“谢危楼在哪儿？”

侍卫回答：“东院。”

宋雪滢脚步微顿，但也只有一瞬。

东院，她曾经住的地方。

第24章

府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如果不是知道谢危楼还在，这偌大的府邸像荒废了一样。

宋雪滢径直往东院走去。

那座烧毁了的屋子还是那样，没改变。

谢危楼在哪儿？

宋雪滢心里一动，直觉看向了旁边那间耳房。

她的尸体就放在那里。

她脚下转了方向，往那边走了两步。

刚到门口，听到什么陶器摔在地上但没摔碎的声音。

宋雪滢下意识屏住呼吸，跨过门槛，往里走了一步。

迎面是一股浓郁的酒气。

借着屋外微弱的月光，她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放在榻上，而一个人坐在塌边地上，手肘低着膝盖，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