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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晚上没法上床睡觉。

　　他只要一躺下，便觉得自己是躺在血泊中。

　　无数的血网将他束缚住，勒紧他的心脏直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让他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他只能坐在沙发上，开着灯，直到天亮……

　　而这一切，都是白曦死去带来的副作用。

　　也完全是他心理出了问题。

　　入夜。

　　高亦鸿拨打了高逸南的电话。

　　这是自白曦离开后，高亦鸿首次主动联系高逸南。

　　但他连着拨了三个电话，高逸南都没有接。

　　意料之中，他的弟弟不愿搭理自己。

　　高亦鸿没有办法，只能直接去了高逸南的住处。

　　到底是同胞兄弟，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生分？

　　深夜的阳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高亦鸿没有带伞，停好车淋着雨进了小区，然后按响了高逸南的门铃。

　　“叮咚”

　　门开，高逸南冷漠看着他，眼底透着疏离。

　　“有事？”他吝啬到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我能……进来说吗？”高亦鸿有些难以启齿。

　　高逸南不假思索直接回绝：“不能。”

　　说罢，他便准备关门。

　　高亦鸿连忙抬手拦住，右手却在情绪激动时又开始不听使唤抖动起来，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面色白了几分，连忙抬起左手死死扣住自己的右手手腕。

　　“你的手怎么了？”高逸南问道。

　　高亦鸿抿了抿唇，沉声道：“她死后，我的手就这样了……”

　　高逸南冷嘲一声，表情中满是讥讽：“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看来她死后一直在你身边……”

　　高亦鸿无奈拧了拧眉，眉眼间翻涌上复杂的情绪。

　　但转瞬，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错愕抬眸看向高逸南：“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说过这句话？”

◇ 第17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这句话他是在事发前晚，对白曦说的！

　　可高逸南怎么知道？

　　“你跟老情人旧情复燃，还占着她不撒手，猜到你会对她说那样一句话很奇怪吗？”高逸南反讽道，“更何况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刚才有说那十个字是你跟她说的？”

　　高亦鸿怔了怔，顿时语塞。

　　的确，高逸南只是说了那句话，自己就敏感成这样。

　　“逸南，让我进去，求你了……”

　　高亦鸿的语气中透着恳求和苍凉，这样的他，高逸南第一次看见。

　　顿了几秒，高逸南朝屋里看了看，最后叹了口气，侧身让他进来。

　　高亦鸿进了屋，刚想找地方坐下，却在一眼看到那大红沙发时，两腿一软，紧捂着肚子又开始反胃呕吐。

　　高逸南适时将垃圾桶递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曾经不可一世的那个男人，此刻狼狈得可笑。

　　看着高逸南递来纸巾，高亦鸿哑声开口：“谢谢。”

　　“那红色沙发是我用来治疗的，你受不了就只能离开。”高逸南平静道。

　　高亦鸿头发隐隐发麻，他不想离开，但也没勇气坐上那红色沙发。

　　“要怎么办……才能改变我现在的症状？”他坐在地上，整个人颓丧。

　　“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高逸南走到餐桌边，倒了杯白开水给地上的男人。

　　高亦鸿垂眸看着地板，丧气道：“可她已经死了……没法来解开我的心结……”

　　听他用含着愧疚情绪的语调说起白曦，高逸南心底又蹿起一股恼意。

　　“不是不爱她吗？她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样你跟你的老情人才能双宿双飞……”

　　高亦鸿面露尴尬之色，轻声道：“别再讽刺我了，你知道我很难受。”

　　“难受？因为白曦死都不放过你而难受？还是对她心怀愧疚而难受？”高逸南继续追问。

　　高亦鸿心脏揪了揪，不知该如何回应：“两者……都有吧。”

　　他没想撒谎，毕竟站在跟前的人是心理专家，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能透露自己的内心真实状态。

　　“这阵子我几乎不能睡觉……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天的一幕……每晚只能坐在椅子上，等到困得不行眼皮打架才会眯那么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但每次都会在噩梦中惊醒，自己躺在血海中，无法挣扎，不能动弹，就那么眼睁睁的沉了下去，直至窒息……”

　　“但那些噩梦中，从来没有她，甚至连那天发生的事都没有在梦境中出现……我想着，若是能梦见她，我该对她说点什么吧……她是恨我的，我比谁都清楚……我的确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但我从未想过，她会自杀，死在我身边……”

　　高亦鸿语无伦次说着，他的声音很轻，却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似乎每一个字从嘴中出来，都是硬生生撕扯着声带发出来的，血肉模糊。

　　“你有后悔过吗？”高逸南静静听他说完，问道。

　　高亦鸿怔住，眼里的愧疚无法压抑，却也难以释怀。

　　后悔——

　　他曾对白曦说过，自己的人生字典中从来就没有后悔二字。

　　可现在，他是真的后悔了！

　　可到底后悔了什么，他却诉不清。

　　是后悔将白曦捆绑在自己身边，还是后悔为了沈佳璇折磨过她？

　　亦或者，是后悔……没能阻止她的死？

◇ 第18章 哪一个是梦

　　思来想去，高亦鸿依旧无法高逸南的质问。

　　他垂着眸子，瘫坐在地上，无比颓废。

　　高逸南叹了口气，朝着红色沙发走去。

　　“过来躺下吧，我给你催眠。”他将屋里的灯调成暖黄色，光线的照射将沙发的红色稍微改变。

　　起码落在高亦鸿眼中，不再那么刺眼。

　　“我会给你营造一个梦境，你好好睡一觉，放松一下现在紧绷的神经。”

　　高逸南说着，将一些催眠用的工具全都摆了出来。

　　高亦鸿喝了一口温水，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沙发的颜色，缓缓坐了下来。

　　“躺下，看着我手中的小球，什么都不要去想……从脚趾头开始放松，慢慢往上移，到小腿肚，到膝盖……”

　　高逸南压低声音缓慢说着，那低沉嗓音中带着的温度，让高亦鸿的身体终是不再紧绷。

　　他闭上眼，进入了睡梦中。

　　高亦鸿睡得很沉，许久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

　　只是没睡多久，一阵窸窣声响在耳畔响起，紧接着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挠着他的耳朵。

　　高亦鸿皱了皱眉，伸手拂开耳边的干扰物。

　　但刚一扬手，便触到了一只柔软的小手。

　　高亦鸿猛地睁开，看到了近在眼前的白曦。

　　“白……白曦？”高亦鸿瞬间清醒。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沙发上睡，这样会着凉的。”白曦放下手中挠痒的碎发，温柔看着他。

　　高亦鸿足足盯着白曦看了一分钟，才迟疑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真真切切的触感，有温度，有热度。

　　高亦鸿直起身子，看了下四周。

　　自己，怎么突然回了高宅的客厅？

　　他不是在高逸南家里吗？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白曦还在一脸担忧看着他，紧张兮兮的神情像极了一只无措的小白兔。

　　高亦鸿缓缓松了嗓子眼里提着的那口气，轻声道：“嗯，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噩梦太长，长到让他不想离开这虚拟的幻境。

　　到底哪一个是梦？

　　此时的高亦鸿，已经分不清。

　　亦或者他其实心知肚明，却不愿去探究。

　　看着眼前眸中只有自己的白曦，他只想将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就算是梦，他也不要醒来，不要离开。

　　他将什么都抛之脑后，只想就这样看着她。

　　真实存在的她……

　　“还真是噩梦，把你吓出了一身冷汗……快去洗个澡，我们去床上睡……”

　　白曦抬手柔嫩的小手擦了擦高亦鸿额间的碎汗，柔声说道。

　　看着她认真到一丝不苟的神情，高亦鸿心底豁开的口子渐渐缝合起来。

　　多日来的空虚感，在这一刻得到满足。

　　“好。”高亦鸿轻声回应白曦，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她。

　　似是他的眼神太炽热，让白曦有些不自然。

　　她脸颊变得绯红，娇羞地抿了抿红唇，将高亦鸿推去了浴室。

　　“别再盯着我看了，我都快成煮熟的虾子了……”白曦有些囧囧支吾道。

　　高亦鸿眸中划过一丝忍俊不禁，这样的白曦，真的怎么都看不够。

　　他不再为难白曦，迅速进了浴室冲洗掉身上粘稠的汗液，随即朝卧室走去。

　　“白曦，我洗好了。”

　　他大声说着，嗓音中透着愉悦。

　　推开门的一瞬间，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高亦鸿瞳孔骤然紧缩，入目皆是一片惨烈的猩红！

◇ 第19章 人都是会变的

　　那个刚才还娇羞浅笑的女人，此刻安安静静躺在了床上。

　　浑身惨白如纸，面色青紫。

　　左手手腕上有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狰狞血痕，不断往外溢着鲜血。

　　“白曦……”高亦鸿全身都在颤抖。

　　他想冲过去，止住白曦手腕处还在喷血的伤口，但双脚似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怎么都动弹不了。

　　鲜血不断往外涌，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郁……

　　高亦鸿大口喘着气，浑身所有的神经都在叫嚣崩溃。

　　“……”他想再喊出那个名字，但再怎么努力都叫不出她的名字。

　　高亦鸿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