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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承和却想起杨丽姝前日和他说的话——

“听闻阮将军近日都往城外跑？”

“有件事由我来说可能不合适，但我不想看首辅大人受欺瞒，烨王前些日子在城外买了座别院，他们二人关系甚好……”

想到这些，钟承和脸色绷紧：“自是因为公主殿下值得。”

语落，钟承和甩手便走。

阮碧霄看着他的背影，脸色一点点惨白，心口酸胀得快要裂开一般。

钟承和才走没多久，宫中就来人传话。

“阮将军，贵妃召您进宫。”

阮碧霄压下情绪。

赶到宫中时，太医正好从贵妃殿中出来。

阮碧霄连忙走进去，担忧道：“姐姐生病了？”

侍女欢喜说：“阮将军，娘娘是有喜了！”

阮碧霄一愣，随后也一阵欢喜。

失去两个孩子后，阮秋雪一直郁郁寡欢，能再次有个孩子自然是件大好事。

只是……

阮碧霄诧异的问道：“姐姐为何不高兴？”

凑近了，她才发现阮秋雪眼中湿润，脸颊的脂粉下还有干涸的泪痕。

她的心狠狠揪紧，低声问：“发生了何事？”

阮秋雪欲言又止，嘴唇颤抖着，口脂下毫无血色。

半晌，她拥住阮碧霄，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

“……碧霄，我才知，前两个孩儿死去，原是被陛下默许的。”

阮碧霄一惊，猛地睁大了眼。

她忽然回想起，姐姐头一个孩子，不足一月，在冬日里落水冻死。

第二个孩子，是在两岁时，忽然在宫中染了天花病死。

而这两次，恰好都是她打了胜仗回京时。

阮秋雪抵着阮碧霄的额头，轻抚过她的脸，又是一道泪痕流下。

阮碧霄一下也明白了。

阮家世代为兵为将，在军中威望极深，所以哪怕她是个女子，也得到全军拥戴。

皇上忌惮阮家，不愿让龙子与阮家有染，所以不论阮秋雪有多少个孩子，都不会平安长大。

阮碧霄抱紧姐姐，眼睛发红，心底的寒意蔓延。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姐姐……我定会让你的孩子一生平安。”

隔日。

朝堂上，众人行礼起身。

阮碧霄率先出列，屈膝跪下。

“陛下，臣有一谏！”

众人皆看向她，钟承和眸光微沉。

皇帝亲和道：“爱卿但说无妨。”

阮碧霄紧紧握拳，决然开口。

“臣愚钝，无法胜任大将军一职，请陛下允臣解甲归田、收回兵符！”

第7章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皇上最先开口：“爱卿万万不可，你可是朕的肱股之臣！”

阮碧霄俯首，垂眸：“臣不过一介女流之辈，目光短浅、无拳无勇，哪里能担此重任！”

她并非真要解甲归田，不过是向皇帝表明忠心。

皇帝也明白，只要她交出兵符，便已了了心头大患，当即开口。

“爱卿言重！这御兵之事整个京城恐无人可比过你！”

言下之意，打仗之事还得让阮碧霄来。

阮碧霄心中说不出的失望难过，这是她想过的皇帝的回答，真听到了还是痛心，便说：“若陛下允许，臣愿为陛下教导将士。”

皇上这才放下心，故作惋惜道。

“即爱卿意已决，朕又岂能拒绝，便如你所愿罢。”

“谢陛下成全！”阮碧霄磕头。

下了朝。

阮碧霄又一次和钟承和走在出宫路上。

钟承和率先开口：“此事重大，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阮碧霄反问：“那你刚刚又为何不反对？”

一时，钟承和缄默无言。

阮碧霄自嘲一笑：“因为你也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钟承和皱眉：“刚成婚时，你说过，会做一辈子的阮将军。”

阮碧霄仰头看着万里天际，似乎望见了父亲与阮家先辈。

“我姓阮，只要这个国家需要我的一天，我就会在，是不是将军、是什么名头，都不重要。”

钟承和却嗤笑：“不过识时务罢了。”

阮碧霄心中倏然一刺，渗出密密麻麻的痛，红了双眼。

她停下脚步，看向钟承和：“你说得对，我已学会识时务。”

“这不正是首辅大人教会我的？”

钟承和脸色一黑。

阮碧霄却不再看他，径直转身离开。

在军营待到下午，宫里又来了人。

“阮将军，公主召您进宫。”

阮碧霄心中隐隐不安，却不得不去。

被宫人带到偏殿，忽地从隔壁正殿传来杨丽姝的娇笑声。

“承和，宝宝在踢我！”

“这孩子好动，公主日后可要受苦了。”钟承和的声音随即响起。

阮碧霄脚狠狠钉在原地。

屋里传来的阵阵嬉笑声，落在阮碧霄耳里却似冰冷刀刃，在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又听杨丽姝叹息一声：“唉，待这孩子生下来，闲言碎语定是少不了……”

“承和，这可如何是好？”

阮碧霄猛然回神，几乎是屏住呼吸等钟承和的回答……

却听钟承和说：“我绝不会让他受到半分委屈。”

霎时间，阮碧霄如落冰窖。

她又怎会不知，这是杨丽姝有意在说这些话让她听到。

可她却再也听不下去分毫，脑子里嗡嗡作响，心口牵扯着连呼吸都疼。

钟承和、钟承和……

念着这如刀的名字。

阮碧霄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府里，已近黄昏。

阮碧霄还有些恍然无措。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从书桌下拿出一个木匣子。

里面是一盏妥善保存的花灯。

五年前，她在上元灯会上初遇钟承和，便是因为这盏花灯。

阮碧霄写下“万世太平、繁荣昌盛”的愿望，随水送往对岸。

少年捡起她的花灯，声音明朗似清泉流淌。

“要令四海无战争，千古万古歌太平。”

那日灯火阑珊，人影憧憧。

两人都戴着面具，可她后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所以皇帝赐婚时，她是那么期盼这场婚事。

可现在，她的期盼彻底湮灭。

阮碧霄红了眼眶，拿起花灯，好几次发力想撕碎，却又不舍地放下手。

不知不觉，泪水悄然滴落，打湿了纸糊的灯。

就连上天都在告诉她——即便再宝贵又如何，终是留不住。

阮碧霄擦去泪水，毅然地将匣子盖上。

吩咐下人：“磨墨，备纸笔。”

阮碧霄提笔，写下三个大字——

和离书。

第8章

“钟承和，我们和离罢。”

钟承和难得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面前的和离书，又抬眼看着将和离书递到他面前神色平静的女人。

眼神中泛起一层冰棱。

“此乃圣上赐婚，岂能儿戏。”

“清官难断家务事，圣上会理解的。”阮碧霄说着，不禁苦笑，“我为你与杨丽姝让路，你们名正言顺，有何不妥？”

钟承和浑身气势更冷。

“你有何不满，都冲我来便是，莫把公主拖下水。”

阮碧霄愣住，寒意一瞬遍布四肢百骸。

她一下就明白，钟承和这么做，原来都是为了杨丽姝的名声。

杨丽姝未婚先孕，此时两人和离，钟承和反倒不能常去寻她，否则便坐实了杨丽姝与有妇之夫有染。

为了杨丽姝，钟承和当真是用心良苦。

阮碧霄嘴唇张了张，又颤着合上，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她想说，你这么关心在意她，那我呢？

你在意过我分毫吗？

就没想过我看着你们浓情蜜意时会是怎样的痛苦折磨吗？

阮碧霄强忍着胸口漫上的酸涩，沉默的将和离书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钟承和从没见过这样的阮碧霄，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忽然慌乱。

可一双脚却定在原地，动不了分毫。

两人自这日起分居。

钟承和知道阮碧霄搬去了城西别苑，与杨辞烨为邻，更加烦闷。

整日冷脸，周身气压冷的骇人。

过了几日，下朝后，宫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