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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硬又冰冷的椅子靠得并不舒服，齐慜挪动了一下位置，被风吹得一瑟缩，随即清醒过来。
　　唐顾林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齐慜坐直身体，嗅到自己身上浓重的酒味，忍不住拧眉，她伸手推了推一旁闭目养神的唐顾林，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里的鼻音很重：“唐顾林，言言来了吗？”
　　唐顾林的眼睫轻颤，在眼底笼下一片淡淡的蝶状弧形，他轻轻掀开唇瓣，扯动嘴角的伤口，引起一点点撕裂的痛感，他答复齐慜：“我刚刚给她打电话了。”
　　闻言，齐慜轻吁一口气，靠回了椅背上。
　　她垂眸把玩着指尖捆绑整齐的白色绷带。
　　医院大厅的门忽然打开，带进充满凉意的晚风。
　　坐着的两个人同时抬首去看，但入目的却只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齐慜收回眼神，她看见唐顾林神色陌陌地把目光从半开的大玻璃门上移开，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分明的神色隐隐带给她一种失落的落寞感。
　　齐慜咬了咬下唇内的软肉，视线落在唐顾林嘴角上的淤青上，他似乎很疲倦，淡漠地靠在椅子上，脸上有伤，整个人呈现出浑然的脆弱感。
　　齐慜感觉有些愧疚和担心，毕竟唐顾林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虽然她因为叶犹言从前总巴巴追在他身后的事情，和他觉得叶犹言七年前不明缘由的离开和不再出现是对他的亏欠而对唐顾林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但他始终都救了她。
　　而且齐慜了解叶犹言，她的心里很难说真的已经全部放下。
　　这两个人，明明心里或许都有对方，却偏偏都是纠结至死的性格，只站在原地，谁也不肯向前迈一步。
　　齐慜轻声叹息，她垂下手，眼眸望向唐顾林：“你和祝欣欣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齐慜的话，唐顾林皱了皱眉，他睁开眼睛，神色不解地偏首：“什么？”
　　齐慜以为他明知故问，声音里逐渐带上了不耐：“如果祝欣欣是你女朋友的话，你之前为什么还来找我问言言的事情？”
　　“她不是我女朋友。”唐顾林的声音低低的，他靠实椅背，微微仰起脸，表情倦怠，平缓地陈述，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祝欣欣让我假装她男朋友去气祝衡，这样她就告诉我叶犹言之前的事。”
　　祝欣欣和祝衡？
　　齐慜突然感到混乱。她觉得自己和祝衡算是老熟人关系了，可她竟然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但她还来不及追问祝欣欣和祝衡的事，只是后知后觉地替叶犹言感到生气，她的酒气上头，不免拔高了音量：“你想知道她的事儿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了吗？”
　　唐顾林低笑，声音里染上浅浅的自嘲：“可能我也想知道在看见我有女朋友了之后，她会怎么样。”
　　他用力地闭上眼，温润的指尖微微颤动着。
　　七年的分别，那么多的不解与遗憾在岁月的潜移默化里变作了不甘。
　　多年的回想里，唐顾林无数次地想，其实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甚至只是在那样青涩与未知，现在看来谈得上幼稚与无知的年龄阶段里的日子，可为什么越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处在当下的看似平淡的回忆带给他的感受就愈加深刻，更加的无可替代。
　　重新见到她，那种牵动每一根神经的心动感几乎是立刻就重新浮现。
　　其实一切都可以很容易，他喜欢她，想要留在她的身旁。只要说出来，就算她已经忘记了从前的感觉，他也可以像她之前对他一样，一直追随她身边，哪怕只是做朋友。
　　可重逢后的每一次相处，却都是那么的淡漠与寡然。
　　她绯红的耳根与面庞似乎是在宣告她也有心动。
　　但他却分明又无力地感受有什么在发生变化。
　　就算知道了他有女朋友，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仍然是那样淡淡的。
　　他在不甘与放下中来回辗转，同时又忍不住地被她牵引着，挣扎地矛盾着。
　　齐慜看不透唐顾林的想法，她的感情向来直来直去，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所以她以前就不是很喜欢唐顾林。她看见过叶犹言和唐顾林出去几次，叶犹言神色烂漫，脸上带着灿烂温暖的笑，唐顾林却总是一幅让人参不透的冷冰冰的样子。
　　但齐慜有几次看见过他在叶犹言的身边悄悄侧眸看叶犹言的侧脸，他伸手替叶犹言挽起垂在耳边的碎发，叶犹言埋头思考题目的表情顿住，然后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唐顾林的眸色一瞬，眼瞳里闪烁起熠熠点点的光。
　　齐慜开始觉得他的那种神情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种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
　　后来她想起，那种神色她好像在唐顾林参加公开竞赛解题的时候见到过，是那种他势在必得的掌控自如的感受。
　　可叶犹言后来谈起他，却说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唐顾林其实从未回应过她光明正大的喜欢。
　　光打在唐顾林的脸上，若隐若现。
　　远方车声低鸣。
　　看着唐顾林的侧脸，齐慜忍不住开口：“唐顾林，我本来觉得你挺聪明的，但现在发现你真是蠢死了。”
　　唐顾林神情仍旧寡淡，他微微抿唇，缄默不言了。
　　——
　　叶犹言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零点十六分。
　　凌晨的除夕响起热闹的烟花声。
　　绚烂的色彩在天空中绽开，鸣声从远方传来。
　　叶犹言推开门诊部的玻璃门，一朵红色灿烂的烟花在她身后的天空里浮现绽放。
　　齐慜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冲叶犹言招手：“言言！”
　　看着齐慜没事人一样的表情，叶犹言的心里涌起一股酸涩感，她飞奔到齐慜的身边一把用力抱住她：“我很担心你。”
　　齐慜的心里涌上温暖，她轻拍叶犹言的后背，声音很轻松：“好啦，我现在已经没事啦。”
　　叶犹言放开手，她认真地一寸一寸观察齐慜的表情。
　　齐慜耐不住她的眼神，忍不住笑着推开她：“我真的没事。”
　　叶犹言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齐慜，等到被她推开后才后知后觉地向四周张望着，她低声开口问道：“唐顾林呢？”
　　齐慜弯腰收拾放在椅子上的手提袋：“他去开车了，送我们回你家，这么晚我们俩再打车不太安全。”
　　叶犹言垂眸，她不自觉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神闪烁：“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齐慜拎起手提袋转过身。
　　叶犹言抬首撞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幻着，微风吹起叶犹言额际的碎发。
　　她和齐慜靠在一块儿，感到互相温暖的体温。
　　叶犹言懒懒地把目光从窗外缤纷的景色上收回，她抬首，突然在车前的反光镜上看见唐顾林的脸。
　　她呼吸一滞，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只一眼，滚烫的红似乎就从她耳后烧起来。
　　她忘记移开视线，唐顾林忽而看过来，两人在反光镜中对视。
　　高挂的路灯光偶然投射进车中，拢在唐顾林的脸上，一瞬的微光下，叶犹言看到唐顾林嘴角的伤疤。
　　叶犹言紧皱起眉头，不自觉地把指头轻轻地挽在一起，她的眼中覆上一层浓浓的担忧，她忍不住轻声开口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闻言，齐慜坐直身子，心底的心虚感逐渐漫上来。
　　她并没有告诉叶犹言在公园里发生的事，她怕叶犹言会担心。
　　况且她和陈继明的事，叶犹言向来不赞同。
　　车里响起唐顾林凛冽低沉的声音，他淡淡收回目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慢慢收紧，他直视前方移换的宽路，神色漠漠：“只是不小心撞到了。”
　　叶犹言把肩膀放松垂下，感到心底空空的怅然。
　　唐顾林的伤口并不像只是磕碰到的。
　　但她并未再追问，只是静静地把身体重新靠在车门上，若隐若现的路灯光在她眼底不断闪烁着。
　　齐慜的手凑上来，她轻柔地按住了叶犹言的手臂，带着淡淡的安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