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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卷请柬周身的寒气比殿外的大雪还要冰冻三尺。

他死死盯着上面刺目灼烫的字眼，只觉得心肺被生生剖离身体，只剩下行尸走肉的空洞。

厉尘渊必然是故意，还特意给他这个敌国皇帝送请柬。

明明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却还是故意折辱他，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宣誓主权。

萧玄璟闭上双眼，嫉妒如燎原之火，从心底肆无忌惮地烧到每一根头发丝。

在荣盎的惊呼中，眼前的人笼罩着一片惨淡的白雾。

乌黑的墨发渐渐褪去原本的颜色，和额前两蹙白发一样，在刹那之间，变做满头霜雪，就连浓黑的羽睫，也染上了银白。

荣盎后退几步，被门槛一绊，吓得瘫坐在地上。

“陛......陛下......”

不过这片刻的光景，萧玄璟却觉得过了百年般漫长。

他赤红的双目仿佛要滴出血来，抬手解开束发的金冠，眼睁睁看着三千银白倾泻而下，昭示着他经年累月扭曲的情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端。

空寂的室内，回荡着悲戚自嘲的低笑。

“盛清欢，你赢了。”

第232章盛世婚礼

婚礼定在二月十八，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

大婚前一夜，昭阳宫中装点得一片红彤彤的喜庆。

盛清欢抚摸着赤红嫁衣上绣制的金线龙纹，嘴角漾起发自内心的浅笑。

芷瑶忙里忙外地清点着明日婚礼所需的各类物品，看着她终于如偿所愿笑得满面春风，心底也跟着欣喜雀跃起来。

确认万无一失后，芷瑶笑着朝她福了福身。

“陛下，早些歇息，明日可起得早呢。”

盛清欢将嫁衣放好，点了点头。

“嗯。”

芷瑶刚刚合上门出去，就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背着手抵在门上，使劲摇头。

“陛下，您今夜还不能进去，于礼不合。”

厉尘渊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按照规矩，新人婚礼前一夜不能见面，盛清欢留在昭阳宫，他只能先行挪去了别殿。

本想晚上偷偷溜过来，没想到还是被撞见了。

他有些讪讪了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

“朕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

芷瑶狐疑地望着他，丝毫没有开门的打算。

“奴婢已经清点好了，万事齐备，请陛下先行回去。”

他皱了皱眉，这小丫鬟还是和当年一样，一如既往的固执。

厉尘渊朝背后使了个眼色，寻风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把将芷瑶点了哑穴扛到肩上，在她一顿拳打脚踢的乱捶中，一溜烟地扛走了。

他正要推门进去，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盛清欢抱着双臂，望着寻风离开的方向，面带戏谑地盯着他。

“干什么？不让进就来硬的？”

厉尘渊长臂撑在门框上，在月色中投下一片宽大的阴影，将盛清欢整个笼罩其间。

她微微仰头，凝视着这张愈发张扬冷峻的脸，历经岁月洗礼，更彰显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勾着唇角俯身，凑在她耳边低声诱惑。

“我想你了，就来看看。”

盛清欢一掌抵在他胸膛上，朝后仰了仰。

“那可不行，新郎官也得守规矩吧。”

男人不以为意，一手揽住纤腰往怀里带了带。

“规矩不都是人定的，朕都是皇帝了，还不能立个新的规矩？”

“那朕也是皇帝，你听谁的？”

厉尘渊顿时垮了脸，耷拉着眉眼，头埋在她颈边闷声闷气道：

“听你的。”

“可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你分开。”

盛清欢对他死缠烂打的委屈撒娇束手无策，朝外面扫视一圈，确定没有闲杂人等，手下用力，就将人拽了进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厉尘渊一把将人横抱起来，一脸得逞的坏笑。

“就知道你舍不得赶我走。”

盛清欢嗔怪斜睨一眼，“天亮宫人进来之前必须走，别让她们看见。”

“遵命！”

寒梅摇坠枝头，掩尽一夜春色。

厉尘渊克制着自己，怕她起不来，没折腾太久，也听话地在宫人进来前就闪身避了出去。

盛清欢伸了个懒腰醒转过来，摸着还温热的被褥，喃喃自语。

“算你乖。”

宫女们捧着礼服环佩鱼贯而入，为盛清欢梳妆打扮。

她不是以皇后，而是以帝君的身份成亲，故而从喜服到头冠，都是龙纹样式，皆由尚宫局一针一线依据前朝古制重新定做。

既能昭显帝皇的威仪，又不失新人的气度。

妆罢，盛清欢定定看着铜镜中盛装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不禁肖想着厉尘渊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样子，是该何等俊朗无双。

说起来，她这一辈子，竟穿过三次嫁衣。

一次痴心错付，一次被迫和亲，只有现在，是真真实实，圆圆满满，为了那个值得用生命交付的人，走向属于他们两人的未来。

“陛下，该出发了。”

盛清欢朝芷瑶伸出手，一步步踏出昭阳宫。

仪仗已在殿外等候，厉尘渊一身赤红喜服，头簪龙纹金冠，丰神俊朗，长身玉立，举世无双，举手投足间，华贵威仪浑然天成。

看见她的一瞬间，他怔愣了片刻，眼神中闪着灼热赤忱的赞赏和爱慕，随后，笑着朝她伸出手。

“卿卿，我来接你了。”

盛清欢将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一同坐进镶嵌着珠玉宝石的奢华龙辇，六匹骏马并驾齐驱，朝太庙行去。

出皇城开始，全城百姓都欢呼雀跃地围观两旁，沿途玄甲军同武威军镇守开道，其隆重程度，可谓空前绝后。

从祭告天地到奉迎，颁诏，筵席，仪式颇为繁琐。

直到回到太极殿行礼之时，盛清欢已经被身上的礼服冠冕压得有些微微喘气。

厉尘渊伸手扶住她的腰，让她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低声道：

“还好吗？”

盛清欢目光灼灼，朝他点头。

“我没事。”

随着礼官唱和，二人携手祭拜天地，祖先，最后相对而立，齐齐对拜，她笑着望向他，他亦深深回望她，彼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礼成！”

二人一同出席婚宴，宴请群臣，贺家众人也都从云州赶了回来，表姐贺倾辞带着小外甥总算是喝上了她的喜酒。

今夜，举国上下万民同庆，这场盛宴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浓重的焰火落幕，才是真正留给新人独处的时间。

未央宫作为今后二人新的寝殿，亦是今夜的洞房，早已被重新装潢得美轮美奂。

红烛之下，盛清欢言笑晏晏，波光盈盈美目流盼，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得惊心动魄。

她执起金盏，终于和他同饮下这杯合衾酒。

厉尘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恍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猛地伸手牢牢将她拥进怀中。

“卿卿，我是不是在做梦？”

怀中人捧着他的脸，笑得愈发娇艳。

“没有做梦，阿鸻，我们真的成亲了。”

她重新剪下二人的青丝，打上结，放进两枚香囊，分别坠在腰间。

“这一次，好好配着，不准再还给我。”

厉尘渊眼尾泛红，闷闷答了一句。

“死也不还，死也要带进棺材。”

盛清欢赶紧捂住他的嘴。

“笨蛋，大喜的日子不准说这些。我只想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

他勾过她的手指，低头吻住她的唇。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第233章白发三千丈

是夜，宥京城内蜿蜒的九曲河上，一座孤桥横亘在月夜之下。

一人身着墨色斗篷，脸上覆着半截银质面具，静静伫立在桥上。

从始至终，他都抬头望着夜空中盛放的焰火，遮盖在面具下的眸子隐在暗处，看不分明。

只有萧玄璟自己知道，纵然藏在雪白羽睫下的瞳仁，因为羽化而变得浅淡，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滚烫。

汹涌的不甘和颓败的失意如蛛网般交缠，将他的心脏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