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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数十年的悲喜转眼就化作一坯黄土，这辈子曾有过怎样的心愿、怎样的执念，很快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阿月，你说我若死了会有人记得我吗？”沈沅嗓音有些沙哑。

“当然会，”阿月点头，继续捂着她冰冷的手，“我会记得的。”

月华洒落，二人的背影如被镀上了一层皎洁光晕。

不远处的松林旁，慕子晏望向沈沅纤瘦如竹的背影。

他在这里站了太久，久到寒夜这个侍卫都忍不住上前提醒：“陛下，夜深了，您的外袍也为阿沈沅姑娘送去了，您还是先回晴府吧歇息吧？”

“你何时变得这么多话了？”慕子晏语气有些冷。

寒夜一颤，立刻噤声。

此时，坟前的沈沅身形微颤了一下似乎站立不稳。

慕子晏见状眸光一紧，正要上前，却见阿月扶稳了沈沅。

“小姐，奴婢带你回去。”阿月几乎是将沈沅半个身子抱在了怀里。

沈沅整个人有些恍惚，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进的轿子，又是如何回的晴府。

府里一切如常，庭院里的落叶早已被清扫得一干二净，瑟瑟秋风吹过府前的素白挽幛。

阿月伺候她洗漱睡下，摸着她额心滚烫：“小姐，你定是着凉了，我去给你煎散寒解热的药。”

那药极苦，沈沅喝下后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她睡着后，阿月从房中脚步轻巧地出去，来到了漆黑的后院。

本该在这里值夜的两个侍卫，不知何时东倒西歪地睡在了凉亭里，凑近细看能看到他们身上有一层几乎微不可见的白色粉末。

夜风轻轻一吹，那白色粉末立刻消失无踪。

“山石一事，是你所为？”阿月朝黑暗处冷声问。

声音喑哑，眸光阴鸷得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是又如何？”那角落里走出一黑衣人，似笑非笑啧啧道，“以你的身手避开那些山石本该是轻而易举，怎么偏还受了伤？”

空气中飘散着极细微的血腥味，若非嗅觉过于常人者，很难判断那血腥味是从阿月身上传出的。

那日山石滚落时，阿月的确可以躲避，却鬼使神差纵身挡在了那辆马车前。

而后虽用暗力击碎了山石，但还是被碎石击中右肩留下了暗伤。

“我说过等到了蜀州再动手，怎么，我的话竟成了耳边风吗？”阿月话音未起，身形已骤然逼到那黑衣人面前，手中寒光闪现。

逼人的杀意袭来，那黑衣人却依旧只是皮笑肉不笑：“就为了这件事，你要向本门同僚动手？”

阿月脸色难看至极。却到底没下杀手。

黑衣人看着阿月怒然拂袖而去，忽而笑道：“我说樾护法，你该不会喜欢上那倾国倾城的长乐郡主了吧？”

话音落下，这一刻风声似乎骤止。

黑衣人脸上那讥讽的笑还来不及完全展开，眼前就出现了一抹细微银光。

生死不过只在一瞬。

一根银针自阿月手中而出，穿透黑衣人的脖颈，直直钉入凉亭的亭柱，针上泛起诡异蓝芒。

脖间一冷一痛，那黑衣人瞪大双目，滴落在地的血转瞬已变得漆黑如墨。

阿月走入凉亭，拔出那根银针，声音雌雄莫辩：“我已给过你机会，你为何偏偏还要找死？”

第四十五章

片刻后。

凉亭中的两个侍卫骤然惊醒，警觉地看向四周。

“方才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能有什么动静，还不是风声鸟鸣？这里这么僻静，连个打更的人都没有。”

“虽如此，但也不能再打瞌睡了，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不远处的阿月，面上浮现一层冷笑。

皇宫大内的侍卫再如何百里挑一，在他面前也不过是草包饭袋。

若非那慕子晏武功深不可测，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与此同时，晴府书房。

“太妃中的是伽乌毒，这毒极罕见只在北漠才有。”寒夜面色极严肃。

他是慕子晏的近臣，亦是慕子晏的心腹。

此番慕子晏来蜀州行踪隐瞒得极好，原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接连出事。

一生行善积德，从不参与朝野纷争的晴岚太妃，竟然还因此中毒而亡！

寒夜恨极了那些北漠奸细，可如今敌在暗处他在明处实在是无计可施。

“他们想杀的不是母妃，是孤。”慕子晏语气冷沉得很。

北漠的王权在几年前曾更替过，如今掌权的拓跋氏，是南辕国一手扶持起来的新王。

而先王慕容容氏在位时，与南辕国交战数年，慕容容氏手下有一势力被称作鬼阁，行事狠辣杀人无数，如今仍隐藏在暗处未被剿灭。

若不出所料，这次下毒的应是鬼阁的人。

“看来这晴府是不能再待了，陛下还是速速回京吧！”寒夜劝。

“这次随行的有多少影卫？”慕子晏问。

“有百来名，都奉命守在了府外，未曾进来搅扰过晴府的安宁。”寒夜答。

慕子晏狭长的双目看向窗外，目光落入沉沉夜色里。

院子对面便是沈沅居住的厢房，外头悬挂着白色灯笼和素白的挽幡。

“护好阿沈沅，阿沈沅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孤拿你是问！”

“可是陛下……”

“待明日阿沈沅送完母妃最后一程再启程。”慕子晏的语气不容回绝。

寒夜只得点头应是。

“派人留在蜀州继续查，直到查到那下毒之人为止。”慕子晏继续吩咐。

母妃精通医药，怎会轻易中毒？此事定不简单。

……

次日，进出晴府的水车声，将沈沅从睡梦中叫醒。

车轮骨碌作响，在府门口侍卫的视线中驶远，无人察觉那车里躺了一具黑衣人的尸骸。

沈沅起身想要洗漱，唤了几声阿月却不见人影，心道阿月大抵是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阿月回来了，给她端来了早膳。

“小姐今日打算去何处？”她问。

“去后山看看晴岚姑姑。”沈沅答。

用过早膳后，沈沅便来到了后山的墓前。

她手上仍戴着晴岚赠的那枚翡翠镯，将自己最喜欢的那支蝴蝶点翠簪，放在了墓碑下。

“姑姑，阿沈沅要走了，就让这枚簪子替阿沈沅陪着你。”

一入宫门深似海，姑姑应是不想看她继续留在慕子晏身边的吧？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蜀州，即便再回来，她恐怕也无颜再出现在晴岚姑姑墓前。

姑姑临死前叮嘱她的那番话，还音犹在耳。

“丫头，这世间没多少人有重来的机会，你有了这机会，须好好珍惜，切莫糊涂过一生……”

沈沅合上酸涩的眼皮。

重来的机会的确弥足珍贵，可有些事她根本就没得选。

沈沅转身离开，脚步未曾留恋。

殊不知在自己走后不久后，有一只手轻拿起墓前那支小巧玲珑的蝴蝶点翠簪，小心翼翼收入了怀中。

……

第四十六章

启程是在这日午后，马匹喂足了粮草，行李也都收拾妥当。

沈沅上了马车便昏昏沉沉睡去，头疼得厉害。

慕子晏这次倒是没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毕竟晴府车多马壮，着实找不出之前那种拙劣的借口。

直到过了几个时辰，车队停下修整时，慕子晏来到沈沅乘坐的马车里，才发觉她额头烫得厉害，一张原本白皙的脸因高烧而变得嫣红。

“她是何时病的？”慕子晏一看便知这病绝不是在途中染上的，只恨自己这一路上竟丝毫没有察觉。

“小姐是昨日病的。”阿月答得简短。

慕子晏对这丫鬟颇为不满：“为何不说？”

“小姐吩咐过，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必劳烦慕容公子费心。”阿月道。

慕子晏面色太冷。

若非阿月是沈沅的丫鬟，他早已将她遣走。

阿月说完，便继续转头照顾沈沅。

慕子晏剑眉紧蹙，问身边的寒夜：“这附近可有客栈？”

“前头有家客栈，就是陛下与阿沈沅姑娘先前住过的那家。”寒夜答。

那客栈夜里漏雨，只有一间客房完好。

说是说屋顶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