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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奕欢皱起眉：“我是认真的。”

沈景澜放下筷子，拉着她让她坐在身边：“若我死了，你……能好好生活吗？”

顾奕欢神色松动了几分，但还是肯定地点点头：“能。”

说着，她握住沈景澜的手：“在我走后二十年里，你不也这么过来了吗？我绝不会那么脆弱，因为你的离开寻死觅活，我会带着你的对我的情意好好活下去。”

句句真情让沈景澜眼眶酸涩，看着面前满眼只有他的女子，他深埋心底的悔恨又破土而出。

这二十年，他几乎每天都在悔过去，为何自己不珍惜与顾奕欢在一起的日子。

在战场，他从不退缩，可面对现在的顾奕欢，他只有胆怯与小心。

他怕自己又一次伤害这个曾为自己付出生命的女子。

沈景澜抬起微颤的手，轻抚着顾奕欢的脸：“我想看你嫁一个如意郎君，看你平安到老，儿孙满堂。”

顾奕欢正要拒绝，他却抢过话继续道：“我们不成亲，我不想让你顶着寡妇的头衔再嫁，姝宁，这一次你要好好的，快快乐乐的做个新娘子。”

听着这些，顾奕欢红了眼。

若嫁的不是他，她如何快乐？

可看着沈景澜眼中的期盼，顾奕欢忍着泪水点点头：“好。”

次日。

在沈景澜的陪伴下，顾奕欢又去了济世堂。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进去，而是远远地看着里头和秦烨说话紫兰。

“我很开心，他们都有了好归宿。”顾奕欢感慨道。

沈景澜轻声附和：“他们有这样的生活，也多亏了你。”

顾奕欢抿唇摇摇头：“应该是牺牲在战场的将士们，没有他们，哪有如今的太平日子。”

半晌，她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我们回京吧。”

剩下的时间，他们只有彼此。

沈景澜嗯了一声，无言地握住顾奕欢的手。

两日后，沈景澜和顾奕欢踏上了回京的路。

他们谁也没有提离别的事，一路欣赏着风景，从边关局势聊到诗词歌赋，哪怕是一点小事，也是津津乐道不厌其烦的说着听着。

十天的车程他们走了二十天也还没到。

行至林州，碰巧遇上中秋，城中热闹非凡。

在客栈安顿好后，天也黑了，顾奕欢拉着沈景澜直奔挂满灯笼的街头。

“来来来！新鲜出炉的月饼！”

“猜灯谜！猜灯谜！”

听见猜灯谜的吆喝，顾奕欢立刻跑到写满谜面的灯笼下，仰头望着。

“嫦娥下凡，打一花名……举头望明月，打一药名……”

她念着，转头看向沈景澜：“你知道吗？”

沈景澜看了眼后便说：“月季和当归。”

顾奕欢想了想，眉眼一弯：“以前京城中秋的猜灯谜比赛，你要是去比试一定是状元。”

沈景澜目不转睛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中。

也许只要这样，来世若有擦肩而过的机会，他也能认出她。

“那有放花灯的，我们也去！”

顾奕欢兴冲冲地拉着沈景澜，径直朝河边跑去。

灯火下，一滴滴殷红的血随着两人的脚步一路蔓延。

======第42章======

河水荡漾，涟漪拖着一盏盏载满祝福的花灯漂流而下。

顾奕欢蹲在河边的台阶上，将花灯轻轻放在水中，凝着它与所有花灯汇聚后远去。

她不知它会飘向何方，但愿上天能听见她的祈祷，祈盼来生再与沈景澜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顾奕欢转头看着身侧的沈景澜，欲言又止。

沈景澜笑了笑：“怎么了？”

顾奕欢摇摇头，没有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年少时的沈景澜。

那意气风发的眉眼，温柔的安慰，给了挣扎于生死之间的她一个家。

顾奕欢拉住沈景澜的衣袖：“平澜，我会一定会再相遇的。”

闻言，沈景澜愣了瞬，目光渐渐飘远：“会的。”

四日后，两人回到了京城。

沈景澜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甚至让顾奕欢忘了他被大夫诊断命不久矣的人。

这天晚上，才用过晚膳，顾奕欢便被沈景澜叫到书房。

沈景澜将一把剑递在顾奕欢：“还记得它吗？”

顾奕欢一怔，接过后抬手轻轻抚过剑鞘，而后握住剑柄拔出。

冷冽的寒光和剑刃的缺口，似是在无言诉说着它当年如何在战场上厮杀。

“我的剑？”顾奕欢眼神渐亮。

沈景澜点点头：“你的东西都在沁春院，除了这把剑。”

一时间，顾奕欢心底五味杂陈。

这二十年里，沈景澜就是看着她的剑睹物思人吗？

沈景澜接过剑，将它放在案上后拉着顾奕欢走向里间。

榻上，火红的嫁衣让顾奕欢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这是……”

“喜欢吗？”沈景澜看着她，眉眼似是比往日更要温和平静。

顾奕欢忍不住伸手抚摸，这不是那年沈景澜为她准备出嫁的凤冠霞帔，而是全新的嫁衣。

滑腻的面料上用金线绣着合欢花，红盖头上也绣着龙凤呈祥。

“喜欢。”顾奕欢止不住地点头。

“穿上它让我看看。”沈景澜说完，便走了出去。

月明星稀，烛火跳耀。

沈景澜凝着案上的剑，眼眶逐渐酸涩。

“平澜。”

听到身后温软的呼唤，顾奕欢缓缓转身，紧缩的瞳孔颤了颤，一丝惊艳从眼中闪过。

顾奕欢身着嫁衣，及腰黑发散落在背，精致的容颜犹如一块被精心雕琢的美玉，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而她脸上的一抹娇羞，更似陈年女儿红，让人心醉。

沈景澜一步步朝顾奕欢走去，湿润的眼眶蕴着无尽眷恋。

他将她面颊旁的碎发挽至耳后：“很美，你以后一定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子。”

顾奕欢望着沈景澜，慢慢靠在他怀里：“我只做你的新娘子。”

沈景澜心一紧。

他努力提起手臂，将人虚虚抱住：“姝宁，姝宁……”

沈景澜一遍遍叫着，像是初见的眷恋，又像最后的诀别，让顾奕欢有些不安。

她忍着喉间莫名的哽塞，一遍遍回应：“我在这里。”

可下一瞬，沈景澜突然将她推开，踉跄后退扶着桌子才得以站稳。

顾奕欢顿时慌了：“你怎么了？”

沈景澜缓缓抬眼看着她，吞咽了几番后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轰然倒地。

顾奕欢瞳孔骤然紧缩：“平澜——！”

======第43章======

顾奕欢跪在地上，将脸色惨白的沈景澜扶在怀里，朝外头哑声大喊：“来人，快叫大夫！叫大夫啊！”

沈景澜缓缓握住她颤抖的手，气息奄奄：“抱歉，我……要走了……”

顾奕欢摇着头，拼命擦着他嘴角的血，可手已被染红，血却怎么也擦不完。

“不要，你说过会陪我去城外放风筝，还说过要陪我看今年的雪景的……”

沈景澜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你也说过，等我……死的时候，不会哭……你这样，我怎么……能走的安心？”

“我不哭，我不哭……”顾奕欢抽噎着，竭力忍着泪水。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分别的日子来的这么快。

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跟沈景澜说，还有好多事没跟他做，她原来这么舍不得……

沈景澜喘着气，眼泪在通红的眼眶中翻滚：“姝宁，我从没为，为你做过什么……甚至一次次的，伤害你……让你抱憾而逝……上天能让我，再见到你，已经是……恩赐……”

说到这儿，他含泪一笑：“而且，能让我看到……你穿嫁衣的，模样，我，我很开心……”

望着顾奕欢蕴满痛苦的双眼，沈景澜心似刀剜。

他早就想过撒手人寰时要说什么，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一句也想不起来，只能凭着本能一字字说着。

顾奕欢的脸颊贴着沈景澜逐渐冰冷的额头，声音嘶哑：“我也很开心，能为你穿上嫁衣。”

沈景澜咽下满口腥甜：“我恐怕……是两朝死的，最窝囊的一个将军，不能战死沙场……却倒在了太平盛世的，府里……不过好在，有你陪着……”

泪水无声淌过顾奕欢的脸，落在沈景澜的额角：“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景澜只觉眼皮越来越重，连同自己的声音也逐渐模糊：“若有来生，我不想再……做将军，我只要守在你……身边，守……一辈子。”

话落，顾奕欢只觉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