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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陡然记起，她和秦时野并非毫无交集，七岁时，她从莫家出来，便看到秦时野提着东西屁颠屁颠的朝她走来。

“凌霜，这是我父皇给我的赏赐，都给你，以后还有好东西，也都给你。”

那时，秦圣轩已然被立为太子，而秦时野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被丢弃的棋子，是个不祥之人。

莫父为了避嫌，早已跟府中人交代过，不许莫凌霜接触秦时野。

可架不住秦时野无人管，日日出宫在莫家前门后院堵莫凌霜……

“凌霜，在想什么？”秦时野走到屋内，朝她问道。

莫凌霜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何时，莫母带着人早已退了下去。

莫凌霜有些无奈，低声道：“想起小时候，你追着我要送东西的样子。”

秦时野一怔，随即笑了。

他笑得跟秦圣轩不同，前者隐忍多年一朝解放，自然是犹如脱困的笼鸟自由洒脱，而秦圣轩……身为帝王，他注定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无忧无虑的时刻。

秦时野将糕点放下，低声道：“我手中可调动的势力，加上四大世家，足以跟秦圣轩对抗，你莫要担心。”

莫凌霜一顿，低声道：“皇权，真是叫人欲罢不能。”

另一边，京城。

秦圣轩站在莫家门外，看着空荡荡的宅院，冷笑一声：“把这里，给朕毁了。”

背叛之人，向来不配得到善终。

秦圣轩身后的禁卫军即刻冲向了莫家宅院里。

他听着那打砸之声，脚步却朝着莫凌霜的屋里走去。

入宫多年，她的闺房仍旧保留着，依稀能看出莫凌霜在此生活的痕迹，可见莫家父母对她有多宠爱。

秦圣轩随意拉开柜门，整个人突然一怔。第40章

秦圣轩看着里面放着的衣物，寻常的靛青色，唯一不寻常的，是袖口用银线勾勒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

当年他遭遇刺杀，以为自己再无生还的可能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只蜻蜓，只是还没等他看清，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沈芯竹。

秦圣轩一直以为是沈芯竹救了自己，而那次相救，是他被立为储君后，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

虽然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沈芯竹穿过这样的衣服，但并不妨碍他视沈芯竹为此生的救赎……

可为什么，莫凌霜的卧房中，会出现这件衣服？

秦圣轩想到一种可能性，向来冷静的思绪几乎全盘崩溃。

他朝门外怒声道：“于逢，让他们停手！”

不多时，打砸声即刻停了，四下静悄悄的，秦圣轩的脑子里却发出嗡嗡的响声，让他头疼欲裂，甚至眼睛都是赤红的。

站在门边的于逢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心开口：“陛下？”

秦圣轩猛然回过神来，他看向于逢，一字一顿：“去将沈芯竹带来这里，朕有话要问她。”

他将柜中的衣服拿出来，视若珍宝的放在膝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蜻蜓，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他心上，几乎能听到血液潺潺流出的声音。

秦圣轩坐在那里，整个人彷如一尊雕塑。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

沈芯竹越过地上的障碍物，站在他面前，轻言细语的开口：“臣妾，见过陛下。”

她一脸茫然之色，并不知道秦圣轩将她喊到这里来，有何用意。

秦圣轩看着她，心中犹疑一瞬，薄唇开合：“你可还记得，朕当年昏迷时，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沈芯竹下意识看向他膝上那件衣物，心里隐隐流出不安。

她的沉默，让秦圣轩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暴戾。

“说！”

沈芯竹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在他面前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记不清了。”

秦圣轩的手指猛然攥紧那件衣服，却又想到什么，急忙松开。

他看着沈芯竹，眼中的情意全然消散，他问：“那你可记得，当霜救朕之处，在哪？”

沈芯竹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在郊外元山寺山下的官道旁。”

轰！

她的回答，如同惊雷炸响在秦圣轩耳畔，将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炸的四分五裂。

秦圣轩看向手中衣物，心底的揪痛与悔意顿时翻江倒海。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不是沈芯竹救了他，而是莫凌霜。

他将自己唯一的救赎与温暖推向台前，为一个假冒的东西挡刀挡剑！

秦圣轩的神情太过骇人，沈芯竹低垂着头，呼吸都不敢过重。

半晌，秦圣轩才从情绪的低谷中爬出来，他看了眼沈芯竹，声音很淡：“怪不得你不将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早就对此起疑？”

沈芯竹身子一颤，这一刻，她连半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秦圣轩站起身来，直接下令：“于逢，送她回宫。”

沈芯竹似乎意识到什么，跪着上前拉住秦圣轩的衣摆：“陛下，臣妾也确实救了您啊。”

她太清莫在宫中失去宠爱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小答应，若秦圣轩不管她，哪怕她爹是太傅，也无济于事。

秦圣轩冷冷垂眸，道：“所以，朕留下了你的性命。”第41章

沈芯竹瞳孔一缩，这样的苟活，与赐死，不过是软刀子硬刀子的区别罢了！

可于逢已然带了人去，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了房间。

秦圣轩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对候在一旁的禁卫军开口：“传朕的令，对付阳城的事，暂且按下。”

“还有，派人去阳城莫家，贵妃……应该在那。”

从前想不通的事在此刻皆有了答案，他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荒谬。

他与莫凌霜之间，本就横亘着家族生死，就算没有利用一事，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更遑论如今，彻底撕破脸的局面。

秦圣轩拿起那件衣服，缓缓走出了莫家。

三日后，从宫中传出的一则旨意，惊动所有百姓。

阳城，莫家。

吟霜急匆匆进门，朝莫凌霜道：“姑娘，陛下他……下了罪己诏！”

“世家与二皇子勾结一事被尽数抹去，宫中传出旨意，陛下不日亲临阳城赔罪！”

饶是莫凌霜早已决定埋葬对秦圣轩的感情，但这个消息，还是惊住了她。

莫凌霜从桌后站起，来回踱步，她第一反应便是此事不对劲。

以秦圣轩对世家的提防忌惮，做出这样的决定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莫父大步踏入，他看向莫凌霜，眼里含着一抹复杂和担忧。

“凌霜，京中来了人。”

莫凌霜随着莫父前去正厅，刚踏进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于逢上前跪下：“贵妃娘娘。”

莫凌霜侧身避开他的礼，冷淡道：“于公公莫要折煞我，如今的我是莫家人，与贵妃毫无关系。”

于逢脸色一僵，想起秦圣轩的吩咐，从善如流道：“莫姑娘，陛下明日便到阳城，想与您见上一面。”

莫凌霜沉默片刻，道：“只有此事？”

于逢点了点头。

他没敢说，秦圣轩从莫家回宫之后，整个人便神思不属，不过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向来健壮的九五之尊，竟突发咳血之症……

莫凌霜淡声开口：“要见可以，地点由我来定。”

“自当如此。”于逢得了准信，躬身告退。

莫父看向莫凌霜，皱眉道：“凌霜，你怎么就答应了？”

“我与他之间，总该有个了断，他的手段您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不能因为我，让各大世家再度陷入困境。”

莫父叹息一声，世家沿袭百年，旁人只看到其中的荣华富贵，却不知身处其中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离阳城三百里开外，秦圣轩接过于逢的飞鸽传书，他看着那纸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莫凌霜答应了。

这几日，他总是睡得不安稳，可越临近阳城，他的心便越沉。

秦圣轩心里清莫，他或许早就失去了莫凌霜。

他这么一想，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丝揪痛，止不住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放下时，上面的嫣红之色触目惊心。

秦圣轩面色淡淡的将手帕收了回去，那上面，绣着一株腊梅。

出自莫凌霜之手。

路途遥远的让人疲惫，秦圣轩靠着马车缓缓睡了过去。

可他却做了一个梦。第42章

梦中，拓拔野依旧造反，却直直打到了京城，而他自己与莫凌霜并肩而立，不远处，便是一脸惊慌的沈芯竹。

梦中的秦圣轩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到了沈芯竹身边，将她护在怀中。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离去不敢置信的莫凌霜怔怔站在那里，顷刻红了眼眶。

他看着自己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叛军射杀。

禁卫军统领问他：“陛下，那娘娘怎么办？”

“一并射杀！不留活口！”

秦圣轩猛然睁开了眼，梦境中的厮杀，莫凌霜温热的血液再真实不过。

他抚上胸口，掌心下的跳动带着惶恐的剧烈。

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隐隐中，有个声音却在耳边回荡：“若不是莫凌霜自己撞上了刀口，你可曾想过救她？”

秦圣轩意识到这一点时，瞳孔骤缩。

他弓起身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一日后，马车外有人禀报：“陛下，阳城到了。”

秦圣轩撩开车窗的帘子，看着那道厚重的城墙，眼里划过一丝痛意。

他下了马车，看向城门处。

“你们在此筑寨扎营，让大将军去跟阳城将领交涉，记住不可起冲突。”

秦圣轩说完，便见于逢从城门处冲出来，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一道光。

“陛下，莫姑娘安排好了地方，但说了，只许陛下一人入城。”

秦圣轩因着他的称呼微微一愣，随即道：“好。”

一旁将领想要劝阻，可秦圣轩不管不顾，径直走向了城门口。

那背影，无端透出一股晚.晚.吖孤注一掷来。

城内，天香阁。

莫凌霜带着吟霜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