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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4-02-29 14:08:40
作者: tiant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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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贵家出来,陈今一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村长满腹疑惑地瞟了她几眼,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着一直等走到村长家里,老人家实在是忍不住了。
“阿囡。”
陈今一拧着眉发呆,似乎没有听到。
村长伸手碰了碰她,“阿囡?”
“啊?”
陈今一这才回过神。
“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学的看事儿?怎么回来的时候都没听你说起过呢?”
“哦。”陈今一信口编道,“我师父在行里有几分名气,而我学艺不精,他怕我丢人所以不许说在外头胡说。”
“昂,是这样……”
侗娥村一向是比较信这些的,加上陈今一方才真假掺半的言论确实让村长觉得宁可信其有。
“村长,三贵哥出了事,为什么新娘也不见了?”
“哎,吓的吧。”村长无奈,“外来的女人大多都是不愿意嫁进来的,咱们村子穷,三贵又是个傻子,如今突然死了,她哪里能忍得住寂寞。”
“说起来,我也挺奇怪的。”陈今一借机打听道,“三贵哥这个情况,咱们都清楚,这三贵嫂子家又是为什么愿意把自己姑娘嫁给一个傻子?”
村长没有回答。
陈今一注意到,村长的神色有些复杂。
就这样,一老一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村长家门口。
方才借口害怕跟着村长过来,可村长倒是比较实在,不仅给陈今一铺了床褥,还给她端了热粥暖身子。村长家虽然不大,但比远离村子那个房子要有人气。
村长对自己的问题一直避而不谈,陈今一也识趣地没有追问。
进门时她看到村长的媳妇儿呆坐在厨房里,脸上全是苍老。
“阿爷,奶奶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厨房啊?”
“哦,有些活还没做完。”
村长匆匆解释了一句,就让陈今一自己回了房间。
……
或许真的是折腾累了,躺下没多久陈今一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再睁眼,门口的太阳已经很亮堂,村长家的大公鸡“嗷——”一嗓子跳上了房梁,高亢的声音简直让陈今一怀疑昨天晚上经历的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阿囡醒了?”
陈今一出门,村长就迎了上来,一股脑给她塞了好几个几个煮好的鸡蛋还有些红薯干粮。
“你刚回来很多事情不熟悉。”村长拍拍陈今一的胳膊,“这些吃的先带上,晚上要是害怕就还回阿爷这里来。”
“愣着干嘛呢。”
陈今一心情复杂。
村长这个人,其实一点都算不得好人。
明明昨天村子里出了人命,他却依旧像没发生过事情一样,将这个问题悄悄掖过,可你说他不好,他却又会在你落寞的时候全心全意地关心你。
或许人都是复杂的吧。
接过村长的食物抱在怀里,陈今一感觉到了一点暖意。
其实村长说得也对,现在阿爹的事情还没有料理,按村子里的规矩她也不太方便去插手旁人的事情。自己人微言轻能做的有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包里传来一阵响动。
陈今一有些意外地掏出手机。
上面的来电显示十分奇怪。
“怎么了?”
村长凑过来看了一眼,见一个叫【保密区】地给陈今一打来电话,眼神不免有些古怪。陈今一冲着村长笑笑,随后走到一旁按下了接听键。
“喂,推销还是诈骗?”
“……”
电话那头被她噎住,半晌后才开口。
“我,梁严竞。”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环境下梁严竞的声音倒是比任何一种声音来的让人舒适。
“哟,怎么是您呢。”
“怎么不能是我?”
梁严竞有些没好气,“打了你一天的电话,总算是接通了,怎么,你去外太空旅游了?”
“我进食人族被人炖了。”
“哟,那挺好,替天行道。”
“......”陈今一有一瞬间的语塞,“梁队,您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当然不是了。”梁严竞语气很松弛,“上次的案子有些细节要找你做个补充。”梁严竞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通电话的目的,“最近在沪市么?正好过来一趟,我请你吃沪市食堂的饭。——比东壁村分局好吃。”
“恐怕没口福了。”
“嗯?”
“我回老家了,估计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家里有事?”
“小事。”
陈今一故意轻描淡写。
“好,那等你回来再说吧。”
“梁队!”
陈今一突然叫住了梁严竞。
对方听出她的犹豫没有立即挂断电话。
“怎么了?”
这一瞬间,陈今一很想找梁严竞帮忙。
她并不想给自己树立一些什么出身贫苦的人设,只是脑海里昨晚三贵诡异死去的模样还有些挥之不去,如果梁严竞能来查这个案子,恐怕能省不少事。
只是……
算了。
“没有。只是我这里的事情可能要一阵子才能处理完,恐怕要下个月才能去帮您做笔录了。”
电话那头的梁严竞很明显地迟疑了一秒。
“好,没关系。”片刻后,梁严竞并嘱咐了一句,“手机能开着尽量开着。”
“嗯。”
挂了电话,陈今一带着村长给的干粮往自己家里走去。接下来的几天,她需要按照侗娥村的习俗,给阿爹的灵堂要点上七天等着亡者回魂。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三贵的死好像也没有了这么大的冲击。从村长家到自己家那段路上,村民大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忙家里的事情,时不时能闻到一阵灶火上的饭菜香。
陈今一一边走,一边放慢了脚步。
路过一进院落时,她听到一阵十分激烈的争执声传来。
似乎是一个男人在训斥自己的妻子,期间还夹杂着碗筷的碎裂声和女子的呼喊。
陈今一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村子里的窗户不像城市里那样大多时候紧闭着,人来人往地少不了邻里之间的问候。因此陈今一驻足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能透过纱窗看到里面的场景。
窗台上挂着一条很粗的锁链。
它没有一点金属的光泽,反而隐隐透着一种沉闷的青色。
仔细看,上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暗红的血痕和铁锈。
锁链的尽头连接的是一个脚踝……
十分纤细,是一种受尽折磨后才会显露出的那种干瘪和暗黄。
陈今一急促而痉挛地呼了口气。
这个是女人。
一个被锁链锁起来的女人。
她本能地移开目光想离开这个院落,好巧不巧,房子的主人正好在此时把门打了开来。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定睛一看,竟然是昨晚出现的陈老四。对方看到陈今一时明显怔了怔,贼溜的小细眼在陈今一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满脸的猥琐都化作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
“是你?”
陈今一的心口还因为方才的锁链惊得有些砰砰直跳。
将脑子里有关陈老四的事件做了个简单梳理,她总算是按捺住了心里的惊慌。乍一眼看上去,她表现得还算镇定。
“阿四哥,这是你家啊。”
陈今一声音甜甜的,冲着陈老四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陈老四嘴里嚼着东西,眼睛一眯一眯的。
“是啊,咋滴,你老四哥哥不配住这么好的房子?”
“哪敢呐。”陈今一谄媚一笑,顺手从包里掏出了两个鸡蛋,“昨晚四哥哥出去寻人辛苦了,这不,我带了点吃的想问候一下你。”
“哟,你还有这心思呢。”
陈今一心念一动,“老四哥,昨晚找了一晚上,可有三贵哥新娘子的消息?”
陈老四伸出的手半路拐了弯。
“你管这个干什么?”
陈今一心里一凛,“我好奇呀!三贵哥死得蹊跷,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新娘子不是人啊。”
“去,胡说八道。”陈阿四接过鸡蛋直接拨开了一个,“这可是卓瞎子介绍的人,还能有错么?”
卓瞎子?
“哎。”陈阿四扭过头,“村长和你说过吧,咱们村子的生意,都是卓瞎子帮忙打理的。哎呀不过你一个姑娘家也不用知道这些。”
陈今一心里已经冒出了无数个念头。
“也是啊。”她斟酌着开口,“卓大哥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可是万一是有鬼俯身了呢。——阿四哥,咱们村子最近有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啊,我听说意外死的人就容易附在陌生人身上作恶。我昨晚见到三婶婶说,三贵哥的尸体还会说话呢!”
“这么邪乎!”
陈阿四信了,眼睛瞪的老大。
“妈的,村子里死人多了,不是都在山上埋着么。”陈阿四忽然收了声,他扫了陈今一两眼,“哎你这丫头知道的不少啊。”
陈今一心知见好就收,“哎——四哥,嫂子在家吗?这正好快开饭了,加两个菜呗。”
“管那娘们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巴的陈老四似乎很不悦。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行了,我才不稀罕吃你俩鸡蛋。陈傻子才走了没两天呢,你也别到处乱转,好好在家里守你的灵堂去!”
说着他就把陈今一往外头推。
“砰砰——”
忽然听见房里传来重重的金属砸地的清脆响声。
陈老四瞬间变了脸色,撸起袖子就要往房间里冲去,然而临走前还不忘瞪陈今一一眼。
不过几秒的功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隔着门缝传来。
那种撕心裂肺似乎只有极其痛苦的时候才能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来。
陈今一捏紧了拳头。
陈阿四也好,陈三贵也罢。
他们或许是不记得了,可是陈今一记得很清楚。
小时候母亲离世前,陈阿四和陈三贵就总是欺负她。陈三贵脑子有病也就罢了,陈阿四却总是乐此不疲。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陈阿四这个欺负女人的性格还是没有变。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虽然此时冲进去和陈老四对线必败无疑,但她还是用起了这么一丝不理智的冲动。
两秒后,陈今一抬脚打算踹上陈老四家的房门。
与此同时,她握着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似乎是意识到主人冲动的行为下的一种赛博共鸣,陈今一举着小腿游移不定,手机却震动得一次比一次强烈……
“草。”
理智终于险胜一局。
陈今一咬牙切齿地收起腿,刚按下接听,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陈今一无语地站在风里,最后薄唇轻启骂了一句“他妈的”。
情绪的及时性遏制让陈今一不再那么怒不可遏。尽管房间里的尖叫一浪高过一浪,可局外的陈今一突然冷静了下来。
目前,一切还只是猜测。
她没有证据。
冲动,无能狂怒,那不是理智的作为。
一切必须从长计议。
她用力深呼吸了三秒,咬牙重新走上了回家的路。
……
“找到了!找到了!”
陈今一还未走到半山腰,村子里突然爆发出极致的喧闹,就连在房间沉醉的男人们都提着裤衩子冲了出来。
“三贵媳妇儿找到了!”
陈今一心里咯噔一下。
从方才陈阿四的话来推断,只怕所谓的生意,就是贩卖人口。
正如村长所说,侗娥村贫穷,陈三贵一个傻子连自己村子里的女人都娶不到,又怎么可能娶得到别的村子的人?
仔细想想,陈今一成长时期,村子里似乎总有外村的女孩哭着被抬进来。
以前她只当他们是远嫁家乡难过,现在看来,说不定这些女孩都来路不明。
来不及多想,她直接调转方向跟着村民们一起往三贵娘家里走去。
此时祠堂门口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片人。
勉强从人群里挤出一个脑袋,陈今一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三五个成年男子围在祠堂的正中间,他们正粗鲁地压着一个清瘦的女人跪在地上,女人的嘴巴被布条缠住,手脚都被麻绳捆了起来,在地上拼命扭动着。
她脚上没有穿鞋,脚底破破烂烂遍布血泡和伤口。
看来她就是他们口中,本该嫁给三贵的新娘。
“啪——”
双眼通红的三贵娘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女人就是狠狠一巴掌,“贱人,害死我的三贵,我要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