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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阿康，是昭仪身边的九品女史。”康女史是元鸾后指去的人，原在方尚仪手下办事，忠诚稳重。

　　“听闻宫规森严，昭仪娘娘私下召见我，是否无碍？”

　　冯道玉谨慎小心，不想为姐姐添麻烦。

　　“自然无碍。我们昭仪已请见过宸贵妃娘娘，禀明这一事。”康女史引着她走入合欢宫正殿。

　　殿中，冯道曦一身寻常衣裙，坐在软榻上。

　　“十一娘，快过来。”她向自家妹妹招招手。

　　“九姐。”冯道玉握住她的手，眼眶中噙满泪水。

　　冯道曦忙拿起手帕给妹妹擦脸，好笑地说：“怎么哭成这样。”

　　“姐姐，你需要我入宫吗？”默默哭了许久，冯道玉才问出这样一句话。

　　“小十一，你想入宫吗？”

　　“若姐姐需要我，我自然会......”

　　冯密家中复杂，其元妻早逝，而边关不重礼数，他便并立两位嫡妻，如今均有诰命在身。

　　余下妾室中，最长者年已四十，最小者不过豆蔻年华，更有通房宠婢十余人。

　　冯道玉的生母，便是个没名分的丫鬟，某年悄无声息地病去了。

　　好在有位年长的姨娘心善，愿意照看她，并在冯道曦的生母被送人后抚养冯道曦，所以两人感情极佳。

　　于是才十四岁的冯道玉没什么天真想法，一心想帮着姐姐。

　　“我不需要，今早医女诊脉，我已有孕两个月了。”惶惶不安好些日子，如今冯道曦终于松口气。

　　只要她有孕，平安诞下皇嗣，就可保证余下的妹妹们过得舒服些。

　　“真的？！”冯道玉喜笑颜开，同时心中流露出一点庆幸。

　　“所以我准备求陛下恩典，为你赐婚，就嫁在京中。”

　　“多谢姐姐！”

　　冯道玉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她太懂自己生父的凉薄了，所以从不对家中抱有任何希望。

　　“你放心，有我护着，绝不会让你变成五姐姐那样。”冯道曦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语气坚定。

　　当年冯密还只是一个小都尉，但因有人帮扶，所以攀上了京中的兴宁侯，将第五女嫁给了侯府三公子。

　　结果那三公子宠妾灭妻，致使冯氏第五女惊惧血崩。然而冯密为了仕途考量，粉饰太平，又将六女嫁过去为继室。

　　“我知道姐姐，你在宫里也一定要好好的。千万别听父亲说什么，你做个享福的宠妃也很好。”冯道玉挽住自家姐姐的手臂，与她亲昵地脸贴脸。

　　......

　　“看来是陛下答应了。”摘星宫内，元鸾与慕容澈用晚膳，听他提及此事。

　　“嗯，你与方尚仪定吧，寻个闲散宗亲，将明昭仪的妹妹赐下去。”

　　慕容澈因冯道曦有孕而对其多了些怜惜，又因冯密的四处结党联姻而生气，也算给个警告，恩威并施。

　　“我记得陛下堂叔安丰郡王的幼子今年十六岁，倒是个合适人选。”元鸾如今对各宗室已熟记于心。

　　安丰郡王乃太宗五子那一支，历经高宗与先帝朝后，关系并不多亲近。

　　最重要的是这位皇叔胸无大志，连闲职也不领，只顾着和正妃日日在府里排练乐曲、修习琴艺，膝下只有两子一女，府中清静。

　　“善，我记得安丰郡王家的幼子最善奏箜篌，仙乐入尘、余音绕梁啊。”慕容澈也觉得这是个好人选。

　　“那我便去派人准备了。”

　　元鸾这几日本在命六尚收整布匹钗环，准备赏给众秀女，以展天家宽裕，如今倒正好一齐备下要给安丰郡王的赐礼。

　　大选，既为皇家开枝散叶，也为展现盛世太平景象。

　　故而这次元鸾听从慕容澈，大手一挥，给每位秀女各赏了两匹宫缎、两匹流云罗、两匹百花样式的水红绸、一顶绢纱山口冠、一对青玉瓶、一支赤金嵌红宝石双蝶簪和一串碧玺万福手钏。

　　“为什么抬去那边的东西那么多，陆姐姐不是自己住吗？”季芙眼波流转，没安好心。

　　她口中的“陆姐姐”乃江夏侯之女陆法愉，是这次大选里身世最好的秀女，本该在去年小选时入宫，却因病耽搁了。

　　“许是还有别的主子赐的吧，听闻陆姐姐的姑母是先帝和妃，生前同太后娘娘与贤太妃关系都不错。”

　　接话的这个秀女生得圆脸杏眼，比起季芙多了一丝单纯，但自也有些蛮横骄纵。

　　她名严爱亲，生父虽只身担个四品明威将军的散职，但生母却是宗室县主，从前在年节时随母入过几次宫。

　　“那么多个秀女，怎就偏她处处与人不一样？”

　　季芙在青州时可谓当地官宦贵女之首，结果如今进京后在秀女间家世与容貌都不显，难以舒心。

　　故而她生起小谋算，挑拨着严爱亲厌上陆法愉：“严姑娘，咱们也都是讲理的，那陆氏女是侯府出身，尊贵不假，可再尊贵又哪能比皇亲尊贵呢？”

　　“上代江夏侯战功卓著，颇有威名，哪里是我家这种蒙靠荫蔽能比的？”

　　严爱亲虽是自谦，却真把季芙的话听进去了。

　　她家自高祖时便尚过公主，若非在太宗初年因犯错而没落了，也该有个郡公的爵位，何至于不如行伍出身的陆氏？

　　“严姑娘此言差矣，不管怎样论亲疏远近，你也算是陛下的堂表妹，不比什么陆氏女尊贵多了？”季芙见她上钩，更是奉承。

　　“姐姐别说了，隔墙有耳。”严爱亲抚着耳边垂下的红珊瑚与白玉双色细珠流苏，眉眼间稍露得意。

　　然而真应了她那句话，屋门外，有道身影鬼鬼祟祟，听了好久。

第77章 鹬蚌相争

　　卯时。

　　天边云淡，一抹银红色的朝霞横空晕染，映照着几丝薄雾。

　　送膳的宫女们提着食盒走进春华与千锦两园，等候众秀女们梳妆完毕。

　　“她不喜欢样式繁琐的发髻，你先来给我梳头吧。”春华园中一屋内，有个秀女坐在妆台前描眉画眼，正选着要戴哪朵宫花。

　　按照规矩，每个屋子能分到一个宫女服侍，但两人共同使唤一人，其中藏匿的矛盾不言而喻。

　　“孙妹妹说得是，我自己梳个百合髻便好。”

　　另一人是豫州长史之女文真真，性子温和，并不爱争强好胜。

　　“昨日姐姐去哪了，别是打听到什么好消息，不想告知于我。”孙秀女挑着只点金的芙蓉绢花戴上，命宫女布膳。

　　虽说秀女并非正经的主子，但司膳司也不敢怠慢克扣，送来了三碟时令凉菜、一碟月牙饺、一碟桃花白玉糕、一碟火腿卷与两碗甜杏粥。

　　但住在春华园的秀女们均家世中上，对此看不入眼，故而孙秀女胃口平平，将筷子随意放下。

　　“哪也没去，到池子边看看鲤鱼罢了。”

　　文真真捧起茶盏漱口，借着掩盖一丝心虚。

　　“当真？”孙秀女将门出身，大胆得很，她靠近文真真，拽住对方手腕，“你不会知道了陛下的行踪吧。”

　　侍候秀女们的宫人都是没入品的，最高只有二等，月银不丰，便致若谁出手大方，自能收买。

　　是以好几个秀女开始悄悄派宫人去打探圣意，盼着能一步登天。

　　“我怎么敢？”文真真思虑再三，最终还是与孙秀女将之前无意中听见的事说了

　　“原来那个季芙和严姑娘，竟敢这样嚼舌根？”孙秀女素来以陆法愉马首是瞻，当然忍不下去这口气。

　　“可能她们只是随便讲讲，并非故意。”

　　文真真垂下眼睑，一边佯装无辜，一边火上浇油。

　　“两位姑娘，该去学规矩了。”小宫女只当自己耳聋眼瞎，全然不知两人的对话。

　　“这便走。”

　　孙秀女拉着文真真往棠梨阁去，正巧遇上季芙与严爱亲。

　　“嘁......”孙秀女仗着父亲是京官，看不上季芙，抢先她一步迈入阁中。

　　“哎呀，你差点撞到我！”季芙挑起两道眉毛，娇容含怒。

　　但孙秀女没理她，直往陆法愉身边走。

　　“阿孙你今日来得倒是早。”

　　陆法愉身穿一袭雪青色霞光缎襦裙，头梳双刀髻，发簪对鎏银素桃宫花，清雅从容，落落大方。

　　“陆姐姐，我听说......”孙秀女与她附耳几句，忿忿不平。

　　“风言风语罢了，何必放在心上？”陆法愉打量几下深藏不露的文真真，笑道，“多谢文姑娘告诉阿孙。”

　　她一眼便看出是文真真在背后挑拨。

　　宸贵妃在几日前派人透露过些消息，所以她早知这文氏女效忠卢太后，心机深沉，定设下圈套在等倒霉鬼落网呢。

　　据说那季芙亦为卢氏一党，且该想个法子让这两人鹬蚌相争，而自己渔翁得利。

　　陆法愉明白她定能入宫，但对手越少越好，那文氏聪慧心狠、季氏容颜上佳，若不除去，将来必是大敌。

　　相较于春华园里的人心各异、暗流涌动，千锦园中却是清静安然。

　　冯道玉被赐婚的旨意已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