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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淡淡仿佛自己说的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陆金陵心头微动，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自己随口说的那一句：“若是这个世道，对女子和男子一般公平，让女子也能有进学堂、入朝堂的机会，那该有多好啊。”

师父是不是也想起了她这句话呢？

宣崇帝哼了一声：“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陆金陵可以上战场，已经是为你破例了！”

第17章

陆金陵一愣，原来自己能够顺利领兵打仗，也没少了楚寻逍在背后的助力。

楚寻逍只是静静地看着宣崇帝，但黑眸里的威压，让宣崇帝很快就改了口：“那便依你。”

宴会很快便散了场。

陆金陵的将军庙已经破土动工，楚寻逍亲自作图，并监督工匠，雕了一座陆金陵的雕像。

他蹙眉望着雕像，虽然五官各种细节已然雕刻得十分完美，但他却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很快楚寻逍就想明白，这泥塑的雕像少了陆金陵的神韵，她眸子里的那些生动，任何工匠都无法雕刻出来。

在楚寻逍专心为陆金陵立庙时，御书房里却是阴云密布。

裴璟川朝宣崇帝行礼道：“父皇，如今楚寻逍功高盖主，在百姓中的威望几乎都要超过皇室，儿臣担心，若他有一日想要造反，那咱们就如砧板上的肉一般，只能任他宰割啊！”

他一跪：“楚寻逍的性情谁也捉摸不透，咱们不得不防啊！”

宣崇帝冷哼道：“防？你倒是说说，要如何防？”

裴璟川垂着头，好半晌都没想出一个可行的法子。

从前陆金陵在时，楚寻逍主动出家，到寺庙里当了和尚，让他们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现在陆金陵不在了，谁也不知道楚寻逍接下来会想要做些什么。

宣崇帝偏头对身旁的大太监道：“着人去探探，楚寻逍现在身在何方，在做些什么？”

大太监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就进来禀报：“禀圣上，楚寻逍今日，去了灵栖寺。”

裴璟川大喜过望：“灵栖寺？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是要去当和尚？”

宣崇帝没有说话，眸色晦暗不明。

……

楚寻逍是抱着黑猫去的灵栖寺。

他站在老槐树下，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楚将军一身的杀戮之气，来此未免对佛不敬。”

这话和楚寻逍当时对陆金陵说的几乎一样，陆金陵明显感受到，他动作顿了顿。

想来是也想起来这些往事。

楚寻逍转身，嗓音平静：“我若敬神佛，神佛能替我给她报仇吗？”

“我若敬神佛，神佛能让她重新活过来吗？”

方丈连忙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然后叹息道：“当年你要来灵栖寺出家，我就不愿意收你，你来这里时就心有执念，心不静，如何修佛。”

陆金陵能感觉到楚寻逍抱着自己的手都紧了紧，然后听到他说：“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

“我与她是师徒，光这一项就能招来无数的口诛笔伐，若是因为这些儿女私情，让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更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唯有远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楚寻逍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她心头一震，师父出家是因为自己？

可陆金陵不解，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脆弱到，惧怕他人的唇舌。

方丈神色不忍：“你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她好，但那人未必会如此认为。”

他转身离去，只给楚寻逍留下一句：“你执念不消，恐怕会害了自己。”

楚寻逍站在原地没动，良久，陆金陵才听到他轻声道：“若是这执念，能让一切有重来的机会，我也甘愿。”

第18章

陆金陵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没听错吧？

楚寻逍的执念，难道是自己吗？那季云宛呢？

她不可置信间，又被楚寻逍带回了将军府。

男人将她放下，就径自拿着木头磨了起来，陆金陵嗅了嗅，闻出来这是沉香的味道。

磨珠子是一件极其磨炼意志力的事情，陆金陵最懂其中的枯燥和乏味。

在看到楚寻逍动也不动在院子坐了整整两日，最终做出来一串沉香念珠时，她心情十分复杂。

这串念珠，和她当时送给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陆金陵想起那天，自己做的那串珠子碎成齑粉的场面，眸色暗淡。

重新再做一串，又能怎么样呢？

终究不是自己做的那一串了……

她和楚寻逍之间的距离好像总是这样，远了又近，近了又远。

一旦自己觉得和他相隔甚远时，又会被他一些不经意的动作拉近一些。

一旦觉得和他距离相近了，楚寻逍又会及时拉开，让陆金陵觉得二人之间仿佛有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楚寻逍做完念珠，抬起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他目光顿了顿，将这串沉香珠子戴在了手腕上。

陆金陵不愿意再看下去，伸了个懒腰，从他腿上跳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将军府。

她来到楚寻逍为自己立的将军庙，基本已经完工，陆金陵在里面转悠了一圈，表示还算满意。

但下一瞬，她又觉得失落起来，恐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变成一只黑猫吧？

黑猫在夜里穿行，这一阵子发生的一切，都超过了陆金陵的认知。

她需要好好整理思绪。

陆金陵一直以为，师父对自己那么冷漠，是因为他讨厌甚至厌恶她。

可现在，师父却为她报仇、为她追封、甚至给她立庙。

这一切都让她心里混乱不堪，陆金陵想面对面问问楚寻逍，可她现在只是一只猫，不会说话。

憋屈让陆金陵一路暴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自己的坟前。

夜已深，深山中陵墓遍布，没有半点人气。

即便是一只猫，陆金陵也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吹来一阵阴冷的凉风，她想，不会是黑白无常终于要来收走自己了吧……

……

楚寻逍很快就发现了黑猫不见的事情，他原本以为黑猫又躲在哪里去睡觉了。

结果派人将整个将军府都快掀过来也没见那一小只的踪影。

他心头隐隐有些不安，立刻着人：“去外面找！全程搜寻！”

那么小一只猫，又能跑到哪里去？

楚寻逍无法在将军府干等，得到了一点消息就亲自出了府去找。

沿路通过目击的路人证词，他来到了陆金陵的将军庙。

楚寻逍看到正中间陆金陵的雕像，心中仿佛有些奇异的预感将要破土而出。

可将军府也没有那只小黑猫的影子。

他嗓音冷肃，甚至发动了崇武军：“继续找！”

很快就有士兵来禀报：“将军！有人看到一只黑猫往楚家祖坟去了！”

话音刚落，楚寻逍便翻身上马，朝楚家祖坟疾驰而去。

他到达时，的确看见了那黑色的小身影，可小黑猫躺在路边一动不动，脖子上还有血迹，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第19章

陆金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楚家祖坟里居然会有野狼，而自己居然会被一只野狼咬死！

这死法对于一个将军而言，实在是太窝囊了一些。

可放在一只小猫身上，却又显得如此合理。

她待在原地，等着黑白无常来勾魂。

可左等右等，黑白无常没等到，先等到了来寻她的楚寻逍。

陆金陵飘在空中，看着男人急促地翻身下马，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黑猫的尸体：“是你吗，金陵？”

她一怔，难道楚寻逍认出了黑猫是自己？

这么荒谬的事情，他是怎么想到的？

如果陆金陵没死，她可能还要苦恼，要不要和楚寻逍相认的事情，可现在刚好，自己又死了，倒是也少了一桩烦恼。

跟着赶来的将士们不明所以，他们无法理解，自家威武的大将军，为什么会因为一只猫的死亡而看起来这么难过？

而唯一知情的陆金陵，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楚寻逍，亲手将黑猫的尸体埋进了土中。

她跟着他回到将军府，眼睁睁看着他又恢复了从前沉默的样子。

陆金陵心中不是不动容的，可她现在只是一缕孤魂，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她其实尝试过，去乱葬岗，找一些刚死不久的尸体，试图像钻进黑猫尸体里面一样，用别人的身体复活，但不知为何，无论如何都钻不进去。

最后陆金陵只能放弃，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她几乎都要接受了，自己和楚寻逍之间想来是有缘无分，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无数次的错过。

年关将至时，京城飘起了大雪，各家都张灯结彩，挂起了红灯笼，喜气洋溢。

只有镇国大将军府仍旧是一派冷寂。

陆金陵看着府里一派惨淡的景象，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从前她在时，最盼望的就是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