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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小怪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枕头上细细地嗅着。

它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时宴松了口气，低头擦拭起手中的相机。

江卿予也好久没见过小怪了。

他想拍下一张照片，烧给她看看。

相机开机后，按下快门却迟迟没有反应。

时宴晃了晃相机，发现有些轻，想来是没有放相纸。

打开盖板后，原本存放相纸的地方却被放进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

时宴有些好奇地将纸张展开。

在看清纸上字迹的那一刻，时宴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张诊断单。

x光图片上清晰地显现出增生的骨骼肿瘤。

诊断结果上清晰地写着几个大字：“恶性骨肿瘤末期。”

而详细的治疗方法上却被手写了一句话——

“患者自主放弃治疗。”

短短几个字如同匕首一般刺进了他的心里，极致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是一个骨科医生。

她却因为骨癌，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时宴极力克制住心头的酸涩，骤然回首，看向了小怪。

小怪还坐在那只枕头上，两只前爪不断地抬起又放下，从嘴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它在踩奶。

时宴心头一颤，一滴泪瞬间滑落，掉在了手中的诊断单上。

第20章

时宴想起来，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把小怪接回来。

那是在他生日会的半个月之后。

那时的他还被江钰蒙在鼓里，对江卿予突然的表白示好避之不及。

为了避嫌，他再也没有和江卿予说过话。

后来江钰忽然找到他，言辞恳切地让他把小怪给带走。

“时宴哥哥，我真的没办法再隐瞒了。”

江钰拉住时宴的手，眼中满是真诚。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卿卿的脾气特别不好，动不动就拿小怪撒气。”

“我每次想阻止，她就说小怪是你给她的，说我没资格管。”

“但是小怪真的很可怜，我实在是不忍心。”

“你把它带回去吧。”

江钰说得含混，而他自然是相信了。

他以为江卿予是因为表白失败而怀恨在心。

心中对她更加厌恶的同时，也答应了江钰的要求。

于是当天，两人趁着江卿予不在时，走进了她的房间。

当时的小怪一见到两人，就立刻如临大敌一般钻进了床底。

它不断地哈气，眼中写满了恐惧。

于是江钰说。

“时宴哥哥你看，小怪现在都被打得不敢接近人了。”

看着小怪身上的伤口，他的拳头寸寸紧握，由衷地讨厌起江卿予。

当时的他就这么信了江钰的一面之词，不由分说地把小怪带走了。

但现在，看着小怪在枕头上踩奶，时宴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它会踩奶，说明这个枕头上的味道让它感到安心和熟悉。

而这是江卿予的枕头。

它不害怕江卿予。

自从把小怪接回来后，时宴专门雇了营养师照顾它的生活。

它也不害怕陌生人。

那当时自己跟江钰一起走进房间时，它到底在害怕什么？

时宴将手伸到了小怪面前。

小怪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他的手，随后又用头蹭了蹭，很是亲人。

它害怕的是江钰。

在诊断单的下面，还放着两张金色的纸片。

是一种巧克力的包装糖纸。

上面的褶皱被人小心地展开，许是把它长久地夹在了书里，两张糖纸被压得很平。

她不爱吃糖，为什么会收藏起两张糖纸？

时宴细细的回想片刻仍不得知，便打开手机搜索起了糖果的牌子。

在他们的品牌官网上，时宴看到了这颗糖果原本的样子。

因为包装的更新换代，这种糖纸八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但网上的图片还是让他回忆起来。

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糖。

他忽然就想起来。

自己第一次见到江卿予时，就给了她两颗这种糖。

那时他帮爸爸跑腿去江家送文件，一进门就看见了江卿予。

她穿着和遗像上一模一样的那件脏兮兮的衣服，和诺大的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她就那么站在角落里，茫然又无措，像只受惊的小鹿。

当时的他随口问了一嘴，得知了这是新妹妹。

因为从小学习的礼貌，他掏了掏口袋，递给了她两颗糖果。

时宴摩挲着手中的糖纸，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的生活过得到底是有多苦？

就连两颗再不能普通的糖果都弥足珍惜。

就在此刻，科室主任打来了电话。

“小时，你怎么拼的骨头标本？”

“为什么这么大的损伤没有上报？”

第21章

等时宴赶到医院时，科室主任和副院长都已经赶到了。

见到时宴，主任直接将他拉到了标本旁边。

“小时，面部骨骼有这么大的损伤，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呢？”

“怎么会？”

时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已经拼接完毕的骨骼。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将增生的骨刺剔除，将所有的骨折骨裂修补完毕。

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还给她完完整整没有病灶的身体。

怎么会有缺失？

“你自己来看看。”

主任说着指向了标本的下颚。

“这是正常下颚骨能出现的拐点吗？”

“这么明显的外力损伤你看不出来吗？”

“就算是曾经受的伤也要向上通报啊？”

“你好歹是海外进修的高材生，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主任和副院长离开后，时宴抚摸着下颚骨上的异常，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事发当日，他将她拢进怀里，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头部没有损伤。

上天像是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她身上多处骨折，但这张她厌恶至极的脸被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制作标本时他也看过。

江卿予的头部骨骼并没有其他损伤。

不可能只单单缺了这一处。

这缺口处的边缘圆润，也明显不是冲击受伤。

那到底是为什么？

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提醒，时宴点开一看，是江钰的消息。

【阿宴，半个月后就是我的生日宴了，你给我准备好礼物了吗？】

两人的聊天背景还是江钰的自拍。

看着那张和江卿予别无二致的脸，时宴突然明白过来。

他忽然想起在小的时候，江家对外宣称江卿予是江钰走失的双胞胎妹妹。

后来才渐渐改了口，说她只是个私生女。

时宴当时还在思索，他觉得两个妹妹虽然像，但却总有些区别。

但为什么自己离开五年后回来，她们却越来越像，甚至在台上偷梁换柱都无人察觉。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从十二岁到现在，我接受了十多次整容手术。”

想起江卿予的话，时宴不由得一阵后怕。

他离开的那年，江卿予正好是十二岁。

为了那点荣誉，江家人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时宴喃喃自语，语气痛心疾首，又像是恨铁不成钢。

“去报警，去求助，去找我都可以。”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时宴想着想着，又为自己的天真想法感到可笑。

让她独自一人去反抗海城首屈一指的豪门，无异于螳臂挡车，蚍蜉撼树。

她去报警，只会被送回家里。

江家表面认错，背地里便会让她吃尽苦头。

她去求助外人，只会被当作玩笑。

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和极具盛名的大艺术家企业家，到底哪边更有说服力？

让她来找他吗？

时宴可悲地发现，就算是当时的自己也是不会信的。

他明白得太晚了。

她没有任何依靠，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

她已经拼劲全力反抗过了不是吗？

“江卿予，你放心。”

时宴注视着面前的骨骼标本，一字一句地郑重承诺。

“我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的。”

“他们对你做过的每件事，我都会让他们百倍千倍地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