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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哲听出来他声音里藏着的难过。

上下两辈子，嫁给他几十年，她一眼就能瞧出他的不对劲，更是能从他的语气里分辨出具体情绪。

沈玉谢眉眼一皴，似乎悲伤涌上心，翻身从床上起来：“我资料忘在部队了，回去一趟。”

明哲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她怔怔地看着沈玉谢颓然的背影，一身的可怜。

表姐去世，他很难受吧？

……

第二天，明哲刚刚起床，就瞧见半夜才回来的沈玉谢向自己走来：“我要带着念衍和姨妈去瀛湖公园玩。”

瀛湖公园……

明哲松懈的眼眸微怔，思绪飘远。

瀛湖公园有海市修的第一座旋转木马，很出名，上辈子她的儿子兴奋想去，求了沈玉谢好多次。

沈玉谢却以玩物丧志的理由打发了他。

后来念衍过来借住的时候，沈玉谢却带着他在海市逛了一圈，还带着他去了儿子最想去的肯德基，吃了他心心念念的汉堡包。

念衍拿着汉堡回家的时候，儿子说他也想吃。

沈玉谢却淡漠开口：“你在海市吃的都是好东西，念衍没吃过，你得让着他。”

可明明她的儿子从来没去吃过，每次想吃都是一句“垃圾食品”打发了。

那个时候，明哲看着眼泪汪汪的儿子问她：“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他，只喜欢念衍哥哥？”

那时她不明白，只是说：爸爸有爸爸的道理，让他听话。

原来，爱与不爱在那时，在那些小事里早已分明。

自己上辈子也根本想不到，念衍就是思念玉衍，而沈玉谢对待心爱人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

而他不爱自己，便也不甚在意她的儿子。

见她沉默，沈玉谢又自顾自开口：“念衍在农村玩不到这些，正好瀛湖公园里面有旋转木马可以尝尝鲜。”

“阿颜，你去吗？”

明哲被男人的声音拉回现实，却止不住的难受。

明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自伤神：“我就不去了。”

沈玉谢敛眉点头：“那我们去了。”

话落，转身就带着念衍和姨妈走了。

……

下午，医院妇产科人满为患。

来往的孕妇身边皆有男人悉心作陪，唯有阮言一人独坐长椅，形单影只。

明哲上前在她身旁落座，她伸手握住十指紧攥人流单的阮言，柔声劝慰：“没事，我在呢。”

阮言脸色苍白，跟其他喜气洋洋的孕妇相比，愈显可怜。

明哲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当初结婚的时候，阮言他们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短不过两年，她以为他们会幸福一辈子的。

阮言反手握住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问：“你把你怀孕的事跟你男人说了没有？他是不是高兴坏了。”

明哲嘴角抽了下，沈玉谢现在的眼里只有念衍，她根本没机会说。

她下意识地略过这件事：“那你真的想好流掉吗？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

阮言无力地指着流产同意书什么的字，声音哽咽酸涩：“他都签字了，一点犹豫没有。”

明哲心惊，她是见过苏鹤云对阮言多好的，家里的活几乎都是他包揽的，阮言即使没工作也能睡到中午再醒，醒来锅里的饭都是热的。

晚上苏鹤云也会早早回来做饭，若是迟了就从部队带饭，那个时候大家都羡慕她。

明哲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男人绝情起来，会是这么绝情。

阮言苦涩地笑，像看透了世间一般：“自宽自解，他心里装过其他人，就装不下其他tຊ了。”

“咱跟人白月光争不赢。”

说到这里，她语气又坚定起来：“我不是放过他，我是放过我自己，他守他的白月光去，我也去奔我的新生活。”

“全世界能只有他一个男人？”

这番话说得决绝，明哲不禁恍惚。

若是沈玉谢也这样，自己也能看的这般明白吗？

明哲目送阮言独自走进手术室，陷入沉思。

自己真要继续纠结和自我怀疑下去吗？

她是不是应该去找沈玉谢问清楚，若是他和苏鹤云一样，心里有表姐，永远忘不了。

自己就另做打算？

安顿好术后的阮言，明哲很快回了家。

刚一进门就撞见了抱着念衍要出门的沈玉谢。

他一瞧见自己，表情松了几分。

明哲刚想说话。

岂料，沈玉谢抢先开口：“阿颜，回来得正好。”

“快去拿你的身份证明，我要收养念衍。”

第6章

明哲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玉谢，上辈子他并没有提过收养念衍的要求。

这辈子怎么……

“念衍有自己的爸爸，你为什么要收养他？”明哲咬紧牙关，语气里夹杂着质问。

沈玉谢脱口道：“他爸爸刚刚入狱了。”

明哲身子晃了下，这个理由她觉得可笑，周围的冷风刮过显得格外的凄凉：“他爸爸入狱了，他还有爷爷奶奶，有外公外婆，有叔叔婶婶，轮得到你来收养吗？”

沈玉谢紧了下眉头似在思考，却又很快松开，声音清澈：“我是为你着想，三年了，咱们都没孩子，收养了念衍咱就不用生了。”

这话阻得明哲眼眶发酸，原来他都这么盘算好了。

盘算好自己生不出孩子，盘算好把念衍留到自己身边。

她憋住想要冒出来的眼泪：“我不同意收养念衍，我不会替别人养孩子！”

更何况，还是上辈子夺走了她儿子父爱的孩子。

话落，吴水红从屋子里匆匆跑出来：“小颜，你别听玉衍的话，他就是心肠软可怜我念衍，你千万别吃心！”

明哲瞧着姨妈脸上写着的愧疚，再想着男人坚定的目光，思绪紊乱的理不清：生自己的孩子，他也不会喜欢的……

“呜呜呜~”

“爸爸，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喜欢我吗？”沈玉谢怀里的念衍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哭出声来。

吴水红厉声打断：“念衍，你闭嘴！”

念衍哇哇大哭，哭软了沈玉谢的心肠：“阿颜，收养这事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

话落，他抱起念衍轻哄出门去：“念衍不哭，爸就你这个孩子。”

明哲如坠冰窟，忍不住摸向小腹，难受积满了胸腔。

宝宝，你爸爸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你的到来。

他早就有了自己最爱的孩子。

对不起，上辈子妈妈没能看出来你爸爸是真的不喜欢你。

明哲心一沉追了出去，冲沈玉谢背影喊话道：“沈玉谢，我不同意！”

沈玉谢脚步一顿，在他错愕的目光中疾步进屋。

卧室外，念衍呜咽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爸爸，小姨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的事，爸喜欢你。”沈玉谢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明哲捏紧手，她的眼泪断了线，啪啪往下落。

这么温柔的爸爸，她的儿子却从来不曾拥有过。

“玉衍，你这样做，明哲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吴水红劝慰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明哲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却还是还存了最后一份期待。

但却被沈玉谢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碎：“那就说是我不能生。”

明哲脸愈发苍白，他竟然可以为念衍做到这种份儿上，自己却隔了两世才看清楚。

她真是个傻瓜。

阮言的话此时此刻又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响起。

“我不是放过他，我是放过我自己，他守他的白月光去，我也去奔我的新生活。”

“全世界能只有他一个男人？”

一句话直击明哲天灵盖，她猛地站起身来，红肿着双眼推门而去。

客厅里三双震惊的眼睛同时望向她，她握紧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沈玉谢：“沈玉谢，你既非要收养念衍。”

“那你带他单过，我们离婚！”

第7章

这话一出，沈玉谢愕然愣住。

吴水红急得起身，拉住她的手劝：“小颜，你乱说什么呢，玉衍就是随口说说，我第一个不答应！”

“婚姻不是儿戏，何况你们还是军婚，怎么能说离就离呢？”

吴水红语重心长，拍着她的手：“快把话收回去！”

明哲敛眉，抽回自己的手，看向有些懵的男人：“沈玉谢，我没和你开玩笑。”

“你想养念衍，而我不想，离婚就是我的态度。”

沈玉谢微微拧眉，他有些烦躁开口：“阿颜，念衍已经七岁了，你说的话他都懂，你这样伤一个孩子的心，有意思？”

明哲的眼泪差点因为这句话落了下来，她咬紧唇拼命把眼泪憋回去：“那我呢？你想过会伤到我的心吗？”

上一世她的儿子比念衍还小，却什么都懂，可做爸爸的沈玉谢从来什么话狠说什么，什么时候考虑他的感受。

她那时候只以为沈玉谢是军人，钢铁性格如此。

没想到是分人而已。

爱屋及乌，爱谁便更偏爱谁的孩子。

“明哲，你先冷静一下吧。”沈玉谢额头皱起。

明哲吸着通红的鼻子，眼里剩下绝望：“该冷静的人是你。”

明哲越过沈玉谢，擦肩走出了这个曾经温暖，现在冰凉的军属大院。

身后是吴水红的叫唤声。

明哲不理，抹着泪消失在风中。

离开军属大院，明哲只身一人朝着阮言的家里而去。

她发现自己在这里除了认识的好闺蜜阮言外，竟是无处可去。

若是换做上辈子，自己离了沈玉谢好像真的无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