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物理老师忙道歉道：“沈如，不好意思啊，是我多嘴！”

　　“没事。”沈如淡笑。

　　李照民打哈哈地缓解了尴尬：“性格不合、三观不合，确实也都很难走到一起。”

　　“不过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有缘人还在后面呢。正好趁过年回家，可以主动点去外面走走，或许一不小心就遇到了呢。”

　　他扫向在座的众人，笑道。

　　当场有几个年轻人总感觉自己被点了名，纷纷腼腆笑了起来。

　　一顿饭下来，众人逐渐熟稔，聊得也有来有回。

　　他们的话题大多集中在自己于云水一中读书时的趣事、老师或者同学......周骋默默无言地听着，基本插不上话。

　　偶有人见他坐在中间，颇有些尴尬，好心地给他抛话题，见后者大多数时候只回应一个是或者不是，似乎并无兴趣将话题聊下去，最后也只能作罢。

　　一桌人并无喝夜酒的习惯，话聊得差不多，众人皆默契结束。

　　散场时，一个个纷纷过来和沈如、李老师告别，恭祝新年快乐。面对沈如时还不忘加一句：“帮我给沈老师带一声好。”

　　沈如和周骋将有些微醺、异常兴奋的李老师一路送回了学校，交给了师母手里。

　　两人在学校空无一人的后门小道走着，她抬眸看了眼旁边一晚上保持缄默的周骋，问道：“周总，云水县的菜，还吃得惯么？”

　　“还行。”周骋道。

　　沈如点头：“那就好。”实际上她知道，一场饭局下来，他坐在自己旁边并没怎么动筷。

　　沈如倒是无所谓他的原因。她看了眼手机时间，还不算太晚。

　　沈如视线下移瞟了瞟他的大衣，想到什么，淡道：“去超市？”

　　“好。”周骋道。

　　沈如领着他去了家附近一所超市，逛了半圈，挑了3块钱一支的牙刷，拿了5块钱一条的毛巾。

　　挑完洗漱用品后，回头望去时，周骋兀自站在远处原地，垂着手，微仰着头，认真观察着货架顶端的电器产品。

　　他很少逛这种县城超市，对这种只上下两层的小超市里还能有这么多琳琅满目、叫不出品牌名的电器表示惊讶。

　　旁边有中年的阿姨售货员走过去，抬头问他道：“小伙子，想买什么电器？”

　　周骋指着面前一台抽烟机，询问：“索飞雅，是什么牌子？”

　　“索飞雅，大牌子呦！”阿姨熟稔开口：“法国最有名的抽烟机，你不知道啊？”

　　周骋有些困惑地摇摇头。

　　“小伙子见识少了。”阿姨摇头嫌弃地瞧了他一眼。

　　“这么有名的牌子，只卖几百元？你们从哪里进货？”周骋好奇问。

　　“哎呦，哪里进货…那法国的牌子，肯定是法国进货的呀？”

　　沈如见他对一些杂牌子研究得起劲，并无耐心等他，径直往前走，经过一排卖冬日睡衣的摊位时，停了脚步。

　　正盯着那睡衣犹豫时，旁边走上来一个阿姨售货员，用带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询问她：“这是男士的，要多大码的？”

　　见沈如没说话，那阿姨又换了种问法：“身高，体重？”

　　沈如想了想：“身高185左右，体重......不清楚，不胖不瘦。”

　　那阿姨随手从叠好的衣服堆里扯出一套递给她：“这套可以。”

　　沈如见旁边牌子上写的是80元一套，蹙了蹙眉，问道：“阿姨，有最便宜的吗？”

　　“这已经很便宜了，这是澳洲羊毛款的。”那阿姨手指粗鲁地揉着糙硬的布料，跟她不耐烦地推销。

　　......

　　沈如返回去的时候，周骋还站在方才那排电器区，只不过这次换了个方向，面朝另外一排货架，正默默研究着货架上数排整齐划一的微波炉。

　　“走了。”沈如唤了他一声，也没等他，转而先去排队结了账。

　　两人回到家，周骋看着递在他手里的一套用透明塑料包装袋装着的崭新睡衣时，倒有些不好意思。

　　“多少钱？我打给你。”

　　不用。沈如淡道：“不值几个钱。”

　　周骋手指隔着包装袋轻揉着那睡衣，不知想到什么，眸眼蓄起连自己也未发觉的柔情笑意：“让你破费了。”

　　沈如淡淡阖了阖眼，没说话。

　　25元一套的睡衣，倒破不了什么费。

第91章 昨晚睡得好吗

　　车开在山路上，逐渐开始有些颠簸。

　　沈如从县城出发下乡，一路上都异常安静。

　　周骋多次用余光打量她几眼，知晓她心境，并未多言。

　　“昨晚睡得好吗？”沈如侧头望着窗外不断交叠的田野和丘陵，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周骋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沈如头一直偏向窗外，不知此刻是什么表情。

　　他睡得其实并不怎么好。

　　倒不是因为那是去世之人临终前所居房间，以至于被唬到，毕竟他从不信鬼神。

　　让他睡不好的，一方面是外部硬性的环境，另外一方面是他的心境。

　　沈父房间两个书架上叠满了书，因常年未翻动，积累出陈旧、潮腐、空冷的书本气味遍布在整间书房。

　　床垫薄且硬，身上的睡衣......布料粗糙......

　　周骋半夜起身，开了书桌灯，神色宁静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处布局，书桌上的一笔一纸，和几张相框里的照片。

　　都是沈父和以前学生的毕业合照。

　　很难想象这所简陋房间的主人，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境和态度，每年支出自己高占比的工资，接济着每一个和自己无关己的陌生人。

　　周骋视线定格在其中一张特殊的照片上。

　　不是和学生的合影。

　　那看起来是年轻时候的沈父，背景应该是在十几年前这座小区大门口，蹲挺在地上，身前半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女孩扎着那时候最流行的双马尾，戴了两个时兴的蝴蝶夹，穿着卡通牛仔背带裤，娃娃荷叶领，领口齐齐整整地系了一条红领巾。

　　认真地看着镜头，也不笑，和长大后的神情颇有些相似。

　　照片右侧用黑色的水笔写了几个字：“xxxx年9月25日，沈如八岁生日。”

　　周骋tຊ心底莫名有些触动，手指轻触上去，微微抚摸着相片中女孩的脑袋。

　　骨节分明的手指很快顿住动作，墨色的眼底泛出对自己这种行为的困惑不解，最终手指僵了僵，迅速收回。

　　*

　　车开到村头时，泥土路已经被堵得有些水泄不通。

　　不过三四百口人的小村子，家家户户门口却都停着时髦的小轿车。

　　毕竟过大年回老家，大多数在外地工作的人都崇尚着一种名为“光宗耀祖”的体面礼仪，小轿车就是这种礼仪最富代表性的工具。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将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自家门口，充当门面。

　　周骋的车开到一半，便被小道两边停着的车子堵在中间，左右难移。

　　道路两边聚了三三两两的村民，各自坐在自家门口边嗑瓜子，边拿眼使劲往这边打量。

　　须臾又交头接耳，讨论着这辆陌生的车是哪家的。是那王家儿子的，还是李家孙女的？

　　“要不下车走路吧。”沈如对周骋道：“这里再进去是山间小道，也开不了多远了。”

　　周骋点了点头，轻转方向盘，将车挤进一片并不富足的泥空地。

　　沈如提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了一束雏菊花，和几叠香纸。

　　沿着唯一的小道往大山深处走，路过山脚下的几排民楼。

　　水泥砖筑的两套乡村小别墅，上下四层，赫然出现在路边。

　　门口坐了几个人在晒太阳，沈如和周骋经过时，纷纷拿眼好奇打量过来。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唤了她一声：“沈如？”

　　沈如顿住脚步，侧头和那人淡淡打了招呼：“二叔。”

　　那男人是沈如父亲同母异父的弟弟，沈如的二叔。

　　沈父的父亲去世得早，其母带着他改嫁到这个村子，随后生了二儿子。

　　沈二叔从小与沈父不对付，两人母亲死后，更是对沈父日渐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