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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枝咽下泪强笑：“娘娘，我没事的。”

却更让谢清婉心里愧疚万分。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

凤藻宫中的炭早已用完，谢清婉的日子愈发难过。

这时，云枝推开门小跑进来：“娘娘，院中的红梅树突然枯死了！”

谢清婉恍惚一瞬。

那红梅是为庆她身怀龙裔之喜，楚景桓亲手所植的礼物。

后来孩子没了，只剩这株红梅。

没想到还是未能熬过这个冬天……

想起这些，她心里不由得伤感。

却听这时，云枝又小心翼翼开口：“奴婢本想悄悄移走，却在将树挖出时，在土里找到了这个。”

说罢，她将一个油纸包举过头顶。

谢清婉呼吸一窒，一眼就认出了纸包内的东西——麝香。

当年，她格外爱惜那株红梅，事事亲力亲为，可一个月后，她便滑胎了。

那时她哭得肝肠寸断。

楚景桓将她揽在怀中安慰：“昭昭，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后来……她再也怀不上一个孩子！

“原是如此。”谢清婉喃喃出声，两行眼泪无声流下，“原来他早就算好了……”

她喉间腥甜一涌而上，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片刻后，云枝惊慌的声音响彻凤藻宫——

“皇后娘娘！”

第五章

凤藻宫。

昔日清雅的宫殿透着一股不祥的灰败气息。

谢清婉怔怔看着帐顶，眸底凝着化不开的哀伤。

门被推开。

楚景桓缓缓踱了进来。

方一踏入，他双拳缓缓在袖中握紧了。

谢清婉容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整个内殿冷得有如冰窖。

楚景桓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指，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盈妃已经醒了，她说当日之事与你无关……是朕误会你了，即日起便解除你的禁足。”

他堂堂九五之尊能做到这个地步，想来谢清婉也要识大体。

可谢清婉没有行礼，反而轻轻将一枝枯败的红梅放下。

“皇上，那株梅树死了。”

楚景桓坐到床边：“病中不宜多思。你若喜欢梅树，朕以后让人给你再种一些。”

谢清婉沉默了一瞬，才艰涩问道：“可臣妾在树下发现了麝香。”

她缓缓抬眸：“皇上可知咱们的孩子就是因此而亡的？”

十指蜷在一起，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要楚景桓否认，她便信。

但楚景桓数次张口，终究沉默不语

谢清婉的心瞬间沉入冰川：“皇上，难道您就如此厌恶那个孩子吗？”

楚景桓似是不忍，拉过她的手：“以后嫔妃生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

谢清婉怔怔地抽回：“那也是你的孩子，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便没有一点伤心之情吗？”

楚景桓触及她眼中的埋怨之色，不由得含怒起身：“朕已经给了你全天下女人都想要的尊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君王以社稷为重，朕以为你会理解，是朕高看你了！”

说罢，他直接拂袖而去。

屋外的风雪大作，吹进了谢清婉眼底。

是她错了……

错在相信了他的年少情深，落得满目荒唐……

那日后，楚景桓再未来过。

云枝说这段时间他都在陪着伤愈的乌兰绮。

谢清婉听多了，慢慢地她发觉自己连伤心都不会了。

不久后，冬至。

宫妃按例接见家人的日子。

这天，是谢清婉唯一期盼日子。

她早早地在凤藻宫门口等待，直到瞧见谢父进门的那一刻，眼眶便红了。

“父亲！”谢清婉像小时候一样埋在父亲的怀里。

谢父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昭昭瘦了。”

短短四个字，让谢清婉眼眶微湿。

“来之前，为父听说了你在宫里的事情。”

谢父声音和蔼：“昭昭，现在的你是大楚皇后，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知道了吗？”

“谢家一生忠心大楚皇帝，你的夫君，他的任何抉择都不会错。”

谢清婉眼底含泪，怔怔望着父亲鬓白的发，忽然觉得自己不孝。

谢家长子战死沙场，她入宫为后，多数时候都是谢父撑起了一切，让她有了在后宫立足的资本……她不能再让父亲担心了！

将酸楚咽下，谢清婉轻声答应着：“女儿知道了。”

谢父心疼她的懂事，粗糙的手抚着她：“昭昭，父亲为你骄傲。”

送走谢父后，连绵不绝的大雪终于停了。

谢清婉走到当年种着梅树的地方，定定站了许久。

将手里的盒子埋在了树根下的土坑里。

盒子里，是一株残败的红梅，和昔日她为孩子做的衣物……

哪怕双手因此被冻得通红，也浑然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的皂靴缓步走入视线里。

楚景桓桓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皇后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谢清婉悄然止了动作，喉咙沙哑：“臣妾不敢。”

楚景桓极其厌恶这样的谢清婉，因为以前爱他的那个谢清婉总是楚柔爱笑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

心中微怒，楚景桓的声音在桓风里格外冰冷——

“朕已经下旨册封盈妃为盈贵妃，代你掌管凤印，处理六宫事务！”

第六章

谢清婉双睫一抖，随即又恢复平静。

“臣妾……这就去取凤印。”

转身朝殿内走去。

桓风将她繁复的宫装吹起。

楚景桓这才发现，谢清婉真的瘦了很多……

片刻后，谢清婉拿着凤印出来，交给楚景桓身边的宫人。

楚景桓莫名涌起怒意，声音冷硬：“你倒是大方。”

谢清婉心ꌗꅏ中苦涩。

皇后之位于她而言，更像是一把枷锁。

楚景桓见她不答，怒气更甚，径直转身离去。

只冷冷留下一句：“皇后便在凤藻宫安心养病吧，无事不用外出了。”

这便是变相的软禁了。

谢清婉一句话未说，垂眸行礼送别他离去……

将近年关，各宫内都开始热闹起来。

只有凤藻宫安静得犹如冷宫。

云枝跪在躺椅旁，轻声哀求：“娘娘，您吃一点吧……”

谢清婉无力地挥挥手让她下去，怔怔望着眼前飘落的雪花出神。

突然，云枝去而复返，脸上满是焦急：“娘娘，有人说老大人通敌叛国，现在已经下了大狱！”

谢清婉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备轿，去乾元殿。”

大雪纷飞，桓风扑面。

乾元殿。

谢清婉刚要进门，便被宫人拦在殿门口。

“盈妃娘娘在里面伴驾，娘娘，您请回吧。”

谢清婉咬紧下唇，一撩裙摆在雪地里跪下：“本宫便在此跪到皇上愿意见为止。”

宫人们闻言面色为难，劝也不敢劝。

直到夜幕降临，乾元殿的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谢清婉膝盖针扎似的疼，眼前一阵阵晕眩。

她不得不咬住舌尖来保持清明。

唇间斑驳，满是血迹。

宫人不忍，又进去通传了一次。

片刻后，门终于被打开了。

谢清婉猛地抬头，正对上楚景桓冰冷的眼神。

“才几日不见，皇后真是越发没规距了！”

谢清婉呼吸轻颤，膝行数步跪到楚景桓跟前：“皇上，臣妾的父亲绝不可能做出通敌之事！”

楚景桓眸光冷沉地扫过她：“是真是假，朕自会查清楚，轮不到你来置喙！”

乾元殿内烛光灼灼，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光带。

就像一道永远也跨不过的鸿沟。

谢清婉抬起盈满泪的眸子，楚景桓不为所动：“谢清婉，自你嫁给朕那日起，谢家的事便再与你无关。”

“你若不是朕的皇后，谢家出事必会牵连于你，还不知足？”

谢清婉颤着手抓住了他的龙袍一角：“皇上，臣妾到底是谢家女儿……”

她怎可为了皇后尊荣而眼睁睁看着父亲冤死狱中？

楚景桓眉宇间满是凛意，一把甩开袖子：“不知好歹！”

谢清婉身形不稳，被摔在地上。

心底比身下的雪还要冷。

楚景桓举步往前走，丝毫不顾形容狼狈的谢清婉。

“既然你不在乎这皇后之位，那就永远别当！”

第七章

谢清婉身形一晃，眼睁睁看着楚景桓走远。

云枝扶住她，已然带上哭腔：“娘娘，现在可怎么办？”

谢清婉咬紧唇瓣，踉跄着站起：“去大牢。”

牢狱内。

谢父坐在草席上，白发凌乱。

谢清婉抓住木栏，哽咽道：“父亲……”

谢父猛地站起走近：“昭昭，你怎么来了。”

牢狱内阴冷，谢清婉握住父亲冰凉的手在掌心揉搓。

她勉强提起嘴角：“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去求皇上还您一个清白的。”

“昭昭，别费心了。”谢父打断了她，叹了一口气：“皇上不会放过我的。”

谢清婉愕然抬眸。

谢父有些不忍：“帝王心术，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家族坐大，为父门生遍布天下，皇上怎能放心？”

谢清婉心口巨震，语无伦次地道：“父亲您辞官，好不好？”

虽然她心里明白一切都无事于补……

她害怕了，这次她真的害怕了。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这皇后之位，更没想到该承受的代价会这么大！

袭上心头的慌张和恐惧让谢清婉眼眶红了：“父亲……我不愿再当皇后了……”

谢父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昭昭，只要你好好的，为父就放心了。”

听出他话中的诀别之意，谢清婉只觉入骨刺痛。

她父亲一生都忠于大楚，最后却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谢清婉转过身，眼泪不禁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