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送鹅毛张牧川全文小说-(千里送鹅毛张牧川)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面具见此情景,当即挥刀逼退反攻上来的尉迟恭,夺了名褐甲士兵手里的长矛,奋力一掷。
长矛化作一道流星,在半空划过一弯弧形,没入老黄的马腹之中。
老黄悲怆地嘶鸣一声,仍旧保持原来高昂的姿态,跃到了岸边,继续奔腾数十步,带着张牧川脱离楼船上弓箭手的攻击范围,而后两只前腿猛地一跪,沉沉地倒了下去。
张牧川也被摔进了岸边的泥坑里,头脑发晕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急忙踉踉跄跄地摸爬到老黄旁边,看着马腹上淌血的长矛,以及马背上的各种刀枪豁口,他不禁眼眶一热,泪水无声滴落。
这匹老马勤勤恳恳了十几年,眼看就要熬到光荣告归,而今却殒殁于此。
他伸手触摸着老黄的马颈,轻轻地梳理着鬃毛,如同这十三年来无数个平常日子一样。
这些日子太过匆忙,张牧川算了一算,上次给老黄梳理鬃毛还是在益州。
老黄气息奄奄,但眼角却是终于没有淌着浊泪了,看到主人给自己梳理鬃毛,它重重地打了个响鼻,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主人的胸膛,可能是感觉太过舒服,索性垂下了脑袋,紧靠着主人闭上了双目。
张牧川感受着老黄的脖子迅速变冷,擦干脸上的泪水,用障刀割下一绺鬃毛收进怀中,冷冷地扫了眼后方下牢丸般跳进大江的追兵,速即转身离开,沿着江岸追寻小舟。
江水湍急,小舟上溯不易,必定会靠岸,而大江宽约十里,楼船偏向右侧,小舟最佳的选择也是在右侧江岸停靠,所以张牧川先前才会转动楼船舵盘朝右行驶,跃马落于岸边。
果然,在狂奔了半刻钟之后,张牧川瞧见了那艘在岸边浅滩摇晃着的小舟,只是舟上空无一人,并没有高阳等人的踪影。
他观察了一下岸边的脚印,大概判断出一个方向,随即快速了追了过去。
地上有三人的足迹,说明高阳是自己跟着别人跑的,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现在高阳没遇到什么危险,局面尚未到图穷匕见那一步,他还能有挽救的机会。
因为太过焦急,张牧川根本来不及细细查看四周的环境,想也不想地直接穿入了一片密林。
密林深处,高阳和孙小娘坐在一间树洞木屋内,白面书生背对着她俩,不知在鼓捣什么稀奇的吃食玩意儿。
“笑死人了……他们以为本公主是好欺负的不成,居然还敢让我照顾那只臭烘烘的呆头鹅,没把它的鹅毛拔光不过是爱护珍禽异兽而已!”高阳将两肘放在木桌上,双手捧着脸颊,眨着眼睛道,“那张牧川竟觉得我会喜欢他,真是可笑,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邋遢德行,就他这样的,怎么会有女子心仪……我喜欢的可是俊俏书生好不好!”
孙小娘摸了摸肩膀的伤口,眼帘低垂地说道,“也不尽然,邋遢还是有邋遢的魅力。”
高阳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巴,“嗬,他那个人可不只是邋遢,还很抠搜,连给我做完羊肉汤都要犹豫许久。每次买东西付账的时候,他都要数好几遍铜板,生怕多付半个铜板似的。”
“这是节俭持家,过日子嘛,就得找这样的,你总不能找个花钱大手大脚,心里没个尺度的,那便是家里有金山银海也不够挥霍的。”
“他说话还很难听,总是阴阳怪气的,前几天我不是被突厥贼子绑了吗?一般这种时候,正常男子都要买些礼物哄一哄受惊的女子,他可倒好,给我带回来一根牛筋,说是下次哪只脚不听话了,就拿那牛筋捆起来,免得带着我乱跑。”
“上次确实是你惹了些麻烦,如果你不去跟踪那个什么霍尔多,也就不会被人抓走。”
高阳似乎有些不服气,撅着嘴又说了句,“那、那……他还不洗脚呢!”
孙小娘嘴角莫名勾起了一抹笑意,“大丈夫不拘小节,有些男人味很正常。”
高阳看向孙小娘,瞪圆了眼睛,“你怎么老是帮那个臭男人说话,到底是我的闺中密友,还是他的闺中密友?”
孙小娘笑着说道,“那肯定是你的闺中密友呀,他还是做别的什么吧。”
高阳觉得孙小娘这话有些奇怪,忽地想起长安的一句俗谚,防火防盗防闺蜜,不由地心中暗暗警惕,看着孙小娘肩上的伤口,转移了话题,“不说他了……你这身上的伤势严不严重,要不然我们在这里歇上一阵再走?”
孙tຊ小娘摇摇头,“我事先吃了解毒丹,这箭伤并不碍事,咱还是早点离开失落峡比较好,我总觉得这里很是诡异,绕来绕去都是一样的风景,别真的碰上什么狐妖水鬼才好!”
高阳嗤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狐妖水鬼,你看那些捉妖传奇看傻了吧!”
她扭头看了看白面书生,“从来只有人扮鬼,哪来的鬼害人。说起来,我还想问你呢,这书生是在哪儿找来的?人长得挺俊俏,就是眼睛小了一点。”
不等孙小娘开口,白面书生端着两碗油茶走了过来,分别摆放在高阳和孙小娘手边,自己倒了杯青叶茶水,笑眯眯地说道,“我并非孙姑娘找来的,而是自己主动前来投效,只希望能戴罪立功,借着公主您的权势,重新获得科举的资格。”
高阳见这白面书生如此坦率,遂放下心防,端起油茶,浅浅地喝了一口,追问道,“戴罪立功?你以前犯了什么事情?”
“大不敬之罪。”白面书生淡淡地答了一句,目光始终停在孙小娘手边的那碗油茶上面,眼神里藏着很深的期待。
孙小娘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片刻之后,端起油茶呷了一口。
高阳想起张牧川十三年前深陷谜案,最后定下的罪名也是大不敬,于是又问,“难道所有背负谋杀大案,却又因各种缘故被释放的犯人都是这么一个罪名?”
白面书生哈哈大笑,“公主有所不知,所有被人冤枉而不得不离开长安的官吏,都会背这么一个罪名,不是大不敬就是欺上瞒下。这罪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你日后还有用处,想要保你很容易,若是没了用处,想要惩治也有借口。”
高阳像是头一次听说这新鲜事似的,“这样也可以?太不公平了吧,简直是把人当猴子耍弄!”
白面书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是该笑话你,还是该羡慕你……我等不如您这般生来就是富贵,想要在俗世洪流中立足,就得忍受各种不公平,如果还想出人头地,那就得更加不惜自身,更加不择手段,再加上几分运气,拼尽一切去赌个机会。譬如此次我帮公主您脱离不良人和尉迟恭的护卫,就是一次赌博,如若输了,寻常人只知是我掳走了二位,待你们回返长安,我也就死定了……”
高阳愣了一下,“啊?那你刚刚还说主动请缨是想戴罪立功,重新参加科考,你这不是送死吗?”
“你们走了,当然是死路一条,但你们要是一直留在这里,那又不同了……”白面书生忽然站了起来,背负双手,幽幽说道,“楼船行至失落峡,突遇贼匪,鄂国公与那不良人尽皆慷慨赴死,而我临危不惧,带着公主您一路潜逃,虽然终究护卫不当,致使您不幸遇难,但在这期间与公主互生情愫,诞下了子嗣,为李家存了点血脉。父凭子贵,我身上的污名自然消除,再参加科举走个过场,圣人必定委以重任!”
高阳闻言大怒,正欲让孙小娘将这痴心妄想的贼人拿下,却觉得身子陡然变得僵硬无比,四肢毫无知觉,嘴巴也张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面书生胡作非为。
另一边的孙小娘仿佛也是这般,呆呆地盯着那碗油茶,毫无动作。
白面书生呵呵笑道,“这油茶里除了姜葱糯米花生等物,我还加了一点别的东西……你们现在动不了的,等你我圆房之后,我自会给你解药,咱们三个人一起在这里自在地生活,待你为我诞下子嗣,便可解脱。你也别怪我心狠,这都是你那个圣人阿耶种下的恶因,当年我遭遇劫难,不仅丢了家财,还被人冒名顶替,本想去长安讨回官职,但圣人却让我证明我是我……”
他缓缓走到高阳旁边,俯下身子,贴在高阳的耳边,面目狰狞地说着,“他一句话,夺走我的一切,还给我安了个大不敬的罪名,现在我还他一个李家血脉,也算是以德报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