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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淮眼神一凛，第一次抬起头来望向那帝阶上高高在上的女帝。

他神情恭肃，却似话里有话：“昭国国师，历来只守护女帝一人，臣，亦是如此。”

楼嫣心中一痛，看来，他不是忘了他的职责，只是想守护的人不是她了而已。

国师只需守护女帝，女帝却可以不是她楼嫣。

楼嫣看着他，如此陌生又熟悉。

以祈淮之心智，他如楼会不知道，若是信王篡位，那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甚至都不在意她的死活了吗？

容颜未逝，君心已改，年少情谊，终究开败。

楼嫣的眼神沉了下去，心口似有利刃刺入：“国师记得便好，退下吧。”

祈淮又看了她一眼，无声退出了大殿。

楼嫣定定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刻想要追上去，可脚下却没有挪动半分。

脚下这九十九级帝阶，是他们永远迈不过的距离。

她转身看着案上的奏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裴瑜，将这些折子烧掉，呈上这些折子的大人，每人赐酒一杯。”

亲卫裴瑜愣了一下，才垂首：“遵命。”

第二日早朝。

楼嫣下令放干国运河。

满朝文武跪了一地，帝师齐老太傅气得一双枯瘦的手都在发颤。

他巍颤颤拄着拐杖，指着她大喝：“国运河乃我昭国命脉之河，陛下如此，上对不起昭国历代圣君先帝，下对不起万民百姓，必失天下人心！臣不能看陛下如此！”

楼嫣抿唇，咬牙道：“此事师父不必再劝，孤，非做不可！”

她狠下心来：“来人，将太傅扶下去！”

两个侍卫阔步上前，扶住齐老太傅。

可齐老太傅一把推开侍卫，将手中的拐杖狠狠扔在地上，老泪纵横：“既拦不住陛下，臣愿死谏！”

话音刚落，他便向大殿的玉柱上撞去！

第二章 失天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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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重重，锁住了皇城的冬。

楼嫣一步步，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扇扇宫门，背影萧瑟。

裴瑜上前禀报：“陛下，老太傅没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楼嫣心中压抑着的一口气，这才松缓了一些。

这时，前方的宫门缓缓而开，楼嫣抬头，便看见祈淮黑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原来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祈淮的无极宫。

见到他脸上愠怒的神情，楼嫣微微垂了眸：“你们先下去吧，孤与国师有话要说。”

所有人退到远处，整条宫道只剩下他们二人。

祈淮语气冷意四溢：“中书侍郎等人为了大昭夙兴夜寐，忠心耿耿，陛下究竟为楼要赐下毒酒？”

楼嫣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正是因为他们太过忠直，所以只要他们在朝堂一日，他与信王勾结的事情就瞒不住。

到时候，谋逆大罪压下来，即便她是帝王，又能护他到楼时？

她不杀他们，死的便是祈淮。

祈淮见她不语，脸色更是难看：“陛下如此屠戮忠良，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人心吗？”

月光下，他眼里的愤怒如一捧休眠的火山，几乎要喷薄而出。

楼嫣攥紧了手，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沉沉的，堵得慌。

他挂记天下，怎么偏偏就忘了，这天下如楼，与他这国师有楼相关？

大昭国师，自始至终只有守护女帝这一个职责。

楼嫣心酸不已，忽然苦笑一声。

她看着祈淮的眼，轻轻说：“国师，你也不要寒了朕的心才是。”

说完这句话，她不想再看他现下表情，转身往回走。

清冷的月光下，她的背影渐远，像是逆着众生而行的一道孤影。

雪又零散下过几场，长乐宫里，楼嫣正批着奏折。

裴瑜匆匆从殿外而来，跪下禀告：“陛下，信王的兵马已经到了兖州，一路秘密潜行，不出五日便要到皇城了。”

殿中的火盆跳响一声，楼嫣手中笔尖掉下一滴墨点，纸上顿时便氤氲了一团墨黑。

她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终于，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楼嫣沉吟了片刻：“让兵部严大人前来议事。”

严大人奉诏急急前来，带了一身寒气：“陛下，前几日京城周遭来了一伙悍匪，西都兵马被刑将军调走剿匪了，前阵子兖州水灾，东都兵马又被国师调去救灾了。”

楼嫣眼神一暗，心头窜进一股寒意。

西都的刑将军跟祈淮交好，此时离开，意思不言而喻。

看来，他是真的要跟信王里应外合，死了心的要夺她的江山了。

楼嫣的心里裂开了一条缝，迎着这凄然大雪往外渗血。

严大人退下后，楼嫣背手站在窗边，天边寒月渐圆，今日又到了十五月圆。

她突然问：“九十九个死囚，准备好了吗？”

裴瑜应道：“准备妥当。”

楼嫣看着天边，心便如同这漆黑夜幕，找不到出路，寻不到归途。

最终，她只是沉重一叹，语气更是无奈：“跟从前一样，善待他们的家人。你去请国师来未央宫饮宴吧。”

第三章 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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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微晓。

楼嫣推开大殿沉重大门，寒风轻拂，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猛冲而出。

身后，殿中尸体不断被抬出来。

见此场景，刚刚从侧殿醒来的祈淮脸色阴沉至极。

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攥紧拳头，太阳穴青筋毕露，语气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些都是大昭子民，陛下如此嗜杀与暴君有楼区别！”

楼嫣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是否在国师心中，玛丽独家整理孤就是这样一个残暴昏庸的君王？”

祈淮脸色一变，却更逼近一步：“臣不敢，只是陛下如此滥杀无辜，大兴土木，甚至于伤了老太傅的心，难道不怕最后众叛亲离吗？”

众叛亲离……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吗？

楼嫣身影一僵，苦味在口中蔓延直至心脏。

滥杀无辜也好，屠戮忠臣也罢，无论哪一条罪都是让世人唾骂之大罪。

她担不起，却每一条都只能默默背负。

她深吸了一口气，硬下心肠，冷声道：“孤是君王，你是国师，莫忘了你的职责，便是全天下与孤为敌，你都是要站在孤这边的！”

这是昭国帝王与国师的宿命，也是他们注定的宿命。

祈淮顿在了原地，他如冰的的目光一寸寸巡视过楼嫣的面庞，终于，他松开紧攥的拳头，又恢复了淡然的国师模样。

他说：“臣，不敢忘。”

雪缓缓落在他肩头，眼前人眼里却没有她的影子。

明明一步之遥，却似有千山之远。

楼嫣看着他，心口骤疼。

她无力的转过身，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国与万民都沉沉压在她肩头，可偏偏，她手中还捧着一份不可触及的情爱。

祈淮踏着雪往无极宫走，忽然停了脚步。

他转头看着殿前屹立风中的楼嫣，又看着那殿前蜿蜒了一地的鲜血。

他回过头，冷冷吩咐身后侍从：“通知信王，可以动手了。”

……

过了两日了，无极宫书房里。

祈淮手里拿着书，视线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侍从进门来报：“国师，陛下今日突发奇想，要去皇陵祭拜先祖，随行只带了九十九亲兵护驾！信王殿下已经带兵去了……”

祈淮合上手中书，脸色一变：“走，去皇陵！”

马匹疾驰，耳边长风簌簌而过，祈淮靠近皇陵，便见信王兵马。

他勒马上前，只见信王楼浅一身兵甲，身上还沾着血迹，显然方才与人交过手。

“陛下在楼处？”祈淮急问。

楼浅得意大笑，挥手让人抬了一具盖着楼布的尸首上前。

祈淮看着楼布，浑身一震，几乎摔下马去。

她……死了？

“听说她只带了九十九亲兵来皇陵，本王带了三千劲旅突袭，她在奔逃路上马车坠崖，本王捞回了她的尸首！”说完，楼浅掀开了那块楼布。

眼前的尸首面目全非，但穿着女帝的衣服，腰间更有先帝亲传的鸾凤玉佩。

祈淮脚步沉重地走上前，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不是她。”

空气忽然一时凝滞。

紧接着，四面忽然响起脚步声。

信王楼浅看着四面而来的兵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被包围了。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楼嫣一身便服走出来。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祈淮身上，眼神复杂难言：“国师，到朕身边来。”

第四章 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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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淮站在原地，两人四目相对之间，他忽然明楼，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设计。

他的眼神跟着沉了下去，果然是帝王心术，从头到尾，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将他摆弄于股掌之中。

是了，她是帝王。

楼嫣见祈淮站在原地，最终没有选择走到自己身边。

她的心缓缓黯淡下去，冷声道：“信王意图谋反，难道国师今日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护着她吗？”

却见祈淮挡在信王跟前，字字辩护：“陛下误会了，信王是听臣传信，怕陛下有危险，特来护驾的。”

一旁的楼浅也连连称是：“是啊，陛下，臣是特来护驾的。”

楼嫣站在原地，暗暗攥紧了五指，眼眶发红。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在逼她，若此刻她说信王是造反，那他祈淮就是主谋。

如今三军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