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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姜母来到盛京河边,烧了香烛,又痴痴往远方看着。
俞裳蓦地想起父亲曾说的话。
“战场上死的士兵太多,无法一一送回家乡,战争结束时便会将一面军旗放入最近的江水中顺流而下,引领将士魂灵。”
孤魂沿江而行,终有归家之日。
俞裳深吸口气,眼眶又涩又痛。
可突然间,一双手臂出现猛地将姜母推入盛京河中。
与此同时,还伴着愤恨的声音。
“姜家人都该死!”
俞裳看着在水中挣扎的姜母,骇得魂魄欲碎。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声音响起:“将人捞上来。”
看着浑身湿透的姜母,俞裳鼻尖一阵泛酸。
她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萧赵君琅,刚开口:“多谢……”
就听见萧赵君琅淡漠至极地道:“姜夫人若是这般轻易死了,死去将士的家属怨气往何处发泄,你该好好活着,年年赎罪!”
俞裳猛地一颤,终是忍不住嘶哑低喝:“够了,萧赵君琅!”
她怔然看着这个男人,心中的情绪翻涌不休。
明明他曾为自己寻来万年寒铁,亲手铸就宝剑送到她手里。
“阿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只求你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明明他也曾为自己挡下诸多朝堂流言,放声高呵。
“女子为将有何不可?大楚需要的是打胜仗的将军,而不是什么男女之分的大道理,我相信俞裳,她有定天下的本事!”
可如今,萧赵君琅只是面无表情地穿过她的魂魄。
他身上仿佛长满了刀,撞得她每一处都在疼。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越嗓音:“好了王爷,你近日即将喜事临门,何必如此大怨气。”
俞裳下意识抬眸,只见临湖的摘月楼边,一个紫衣风流公子站在二楼窗口施施然摇着折扇。
俞裳认得,那是萧赵君琅好友,定远侯府世子越衡,与她也有几分交情。
萧赵君琅则平静地往茶楼走去,想来是两人有约。
何谓……喜事?俞裳看着萧赵君琅的背影,有些发怔。
这时,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出现在姜母身旁:“我家世子让我来护送夫人回府,免生事端。”
看着娘亲被送上马车,俞裳咬牙,抬腿便朝萧赵君琅追了过去。
摘月楼里,俞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越衡的声音。
“你当真要娶卢清瑶为妻?”
这话如一道惊雷,劈的俞裳愣在了原地。
萧赵君琅要娶卢清瑶?
那个她害得她二哥姜岸死永远死在了二十岁的女人?
俞裳不由想起那次二哥醉酒后的话。
“清瑶说与我两心同,却因为害怕她父亲,竟说我单方面纠缠她。”
“小妹,二哥没用,已经自请戍边,这家里,就交给你和大哥了。”
可谁也没料到,卢家会挟私报复,故意拖延军机物资,导致姜岸死守孤城三月,最终身亡。
“是又如何?”
萧赵君琅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俞裳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只觉得浑身发冷。
明明当初他得知卢清瑶一事时,满脸厌恶。
“如此朝三暮四的女人,不值得二哥心烦,我去劝劝他。”
可现在,他眼底的深情,何曾对得上那份厌恶?
越衡把玩着手中酒杯,意味深长道:“卢清瑶的父亲身为户部尚书,实权在握,陛下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萧赵君琅笑了:“本王想娶,又有谁拦得住。”
第4章
这话如一把刀,直直插进俞裳的心口。
她其实也曾问过萧赵君琅:“赵君琅,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那时候萧赵君琅的回答是什么呢?
他说:“阿鸢,你军权在握,陛下不会同意。”
他还说:“阿鸢,成亲不过一个形式,只要我们心中有彼此,何必在乎那些。”
她信了,可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不行,只是萧赵君琅不想。
俞裳勾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
笑萧赵君琅的虚伪,更笑自己的天真。
“原来你喜欢的一直是卢清瑶。”越衡语气莫名,“怪不得两年前她父亲被人举报贪污军饷,原本要被抄家,你却悄悄将那些致命的证据销毁。”
俞裳脑海中有片刻空白,不可置信的看向萧赵君琅。
为了扳倒卢家,她用了两年去搜集那些证据。
却没想到背叛她的,是她最信任的人。
俞裳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出了摘月楼。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却觉得无尽寒意蔓延全身。
路边有几人快步走过:“快去姜家看热闹,听说有阵亡将士的家属找上门了。”
俞裳心一紧,拔腿往将军府冲去。
将军府门口,许多衣衫破旧,面容沧桑的人围在那里。
老少妇孺皆有。
他们听口音并不是京城人,似乎是从四面八方赶来。
然而不同的口音却都发出同一句质问。
“我的儿子呢?”
“我的丈夫呢?”
“我的父亲呢?”
“俞裳明明说好,要将他们带回来的!”
这诘问句句凄厉,字字泣血。
每一句都仿佛一支利箭射到俞裳身上。
一瞬间,万箭穿心!
将军府门前,秦汐站在那里,哑口无言。
随即,她哑声看向身后的姜洛。
“跪下,给这些英灵的家人赔罪!”
小小的姜洛抿紧了唇,听话的朝着那些人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姜洛额上渗出的血迹,俞裳只觉得目眦欲裂。
她拦在两人面前,急急开口:“不要跪,大嫂,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大哥在天有灵,若知晓大嫂和洛儿如此,会不会恨自己连累了他的妻儿?
无论俞裳怎么拦,秦汐还是让姜洛一下下磕着头,直到那些人离开。
待那些人走后,秦汐连忙用手帕擦拭着姜洛的伤口,眼中泪花点点:“洛儿,疼吗?”
姜洛摇摇头,乖巧地说:“娘,不疼。”
只是一瞬,秦汐就红了眼眶,突然紧紧拥住姜洛。
“早知如此,娘亲绝不会生下你……”
听着她夹杂悔与恨的呢喃,俞裳的心,像是被生生撕裂开来,疼痛直逼骨髓。
秦汐带着姜洛走进府,却是朝着祠堂去了。
俞裳跟在他们身后,看着秦汐推开门,里面烛火长明,碑林似海。
却有人影跪在灵前。
姜母看见秦汐,眼眸有一瞬的慌乱,将一卷画像藏起。
然而秦汐还是看见了,她下意识把门关上,压低了声音。
“婆母,所有俞裳的东西不是都已经毁掉了,你为何还要留着她的画像?”
姜母握着画的手一紧,抿紧了唇。
秦汐眼中涌出愤怒:“你非要为了她害死我们吗?”
她指着满堂灵位:“我们姜家所有先辈用性命换来的累世英明全部已经毁在了她一人手上,剩下的人苟延残喘活着已经很难了,可您呢,您心中只有她!”
“您睁大眼睛看看,洛儿为她磕头磕出的伤口,为何她的罪孽,要我儿去还!”
姜母的脸瞬间苍白,嘴唇蠕动两下,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汐看了满堂灵位一眼,终是闭了闭眼。
走前,她轻声说了句:“婆母,为了洛儿,您就当我不孝了吧。”
俞裳看着秦汐决绝离去的背影,心脏处只觉破了个大洞,寒风呼啸。
父亲已经因她而死,她现在,又该如何护住这些剩下的人?
陪姜母在祠堂待了一夜,俞裳才起身出了将军府。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帮她。
站在晋王府门口,万般滋味涌上俞裳心头。
她曾不需通报就能进王府,王府的每一个小厮婢女都会笑吟吟的看着她。
这里曾是她除了姜家,最熟悉的地方。
刚走进院中,俞裳便看见珠宝奇珍摆了满地,阵仗惊人。
正怔愣着,王府管家拿着礼单上前对萧赵君琅道:“王爷,按照您的吩咐,向卢大小姐下聘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又有仆人推着一辆素舆出来:“王爷,这些东西如何处理?”
俞裳一顿,那素舆是她的。
萧赵君琅曾被敌军围困在寒水滩,她为了救他冻伤了双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