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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轻松似在开玩笑。孙佐夫的脸色愈发难看。
孙庭柏呆愣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进去。惠俐最后还是被孙佐夫强行拉走了,直到最后也没能把话说出口。
九
惠俐照常数着日子,从正月十五开始。只是这一次不需要数太久,她知道孙庭柏会放春假,听孙佐夫说,不久后就是孙耀楣的六十大寿,所以孙庭柏一定会回来。
惠俐和父亲不睦已有一段时日,每次都在孙庭柏即将回来那几天达到顶峰。惠俐喜欢孙庭柏,孙佐夫肯定看得出来,惠俐也不打算掩饰,她并不觉得这份感情多么羞耻。可孙佐夫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允许惠俐靠近孙家大院。惠俐也对父亲不满已久,总是趁父亲不在家偷偷外出。有一次她自己去了那家店,点了一杯孙庭柏爱喝的黑豆浆,在里面兑了牛奶,还是不好喝,但比干喝黑豆浆好了点。她强迫着自己适应这个味道,学着孙庭柏的样子,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一天。
再后来,孙佐夫许是发现了惠俐偷偷外出的事,他的掌控欲变本加厉,最后直接将她锁在家中,钥匙他随身带走,惠俐再也出不了门。父女两人像仇人一样,原本就不睦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惠俐拒绝再和父亲说话,孙佐夫不作声,却也不曾让步。
算着日子,孙庭柏应该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惠俐愈发想念他,无奈出不去,就在家织手套打发时间。她以前最讨厌织东西,也织不好,可她很爱听孙庭柏说北京的故事。孙庭柏告诉她,北京的冬天很冷很冷,北风像刀子一样,把人的手和脸割得生疼,所有江河湖海都会上冻,冰面厚得能站好几个人,他有次和同学去河上滑冰,刚站上去就摔了一跟头,但玩得很开心,以至于他的手被冻出了疮都没注意。惠俐听到这儿,心抽动了一下,冒出一个念头:她想给孙庭柏织一副手套,一副戴上以后就不会长冻疮的手套。
回到家以后,她就钻进屋子里没日没夜地织,织了一堆,可都不太满意,要么嫌不够厚,要么嫌样式不好看。孙庭柏是见过世面的大学生,普通的手套配不上他。这个念头支撑着惠俐熬过一个又一个穷极无聊的白天,直到惠俐的房间已经放不下她织的手套了,她就把线拆了重新织。就这样过了大半年。
惠俐一直期盼着能将织好的手套亲手交给孙庭柏,即使现在无法外出,她也总幻想着那一天,幻想孙庭柏接过手套的表情,幻想他戴上手套的样子,幻想两只温暖的手牵着在河面上滑冰。她幻想了很久后才想起来,冬天时垓县的河面是站不了人的。
“想去北京吗?”她这样问自己。
孙老爷的六十大寿越来越近了,孙佐夫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惠俐时常等他等到深夜,听到门响后就立即熄灭屋里的灯,假装已经睡去,孙佐夫的脚步声没有丝毫迟疑地从她门外一闪而过,最终消失在另一扇门内,她站在门后听着,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最近几天太阳都很好,即使门关着,仍有光丝穿过门缝悄悄潜入,照在地上,尘土趋光飞扬起来,仿若金凤蝶的鳞粉。街上两个老妪讨论着,过几天可能要倒春寒,趁着这两天日头足,赶紧把家里的被褥棉衣拿出来晒一晒。
这些话被屋内的惠俐听了去,她又想到了孙庭柏。不知道他从北京回来带没带厚衣服,过几天天一冷,不带厚衣服肯定受冻。垓县天气很怪,经常倒春寒,有一年过了三月还下起了雪,河面上结了一层冰,很薄,有些小孩在岸边捡石子往冰面上打出溜,比谁的石子滑得远,但只能用小石子,稍微大一点冰面就会破,更别说站人了。惠俐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北京。
好在倒春寒来临之前,惠俐终于织好了手套,她织了两副,一大一小,大的是蓝色,小的则是白色,是她留给自己戴的。她趁孙佐夫外出时拿针鼓捣锁眼,鼓捣了好一会儿,还真被她打开了。
这个小小的成就让惠俐开心了许久,她迫不及待想去见孙庭柏,想把手套递到他手中。那一天该说什么话,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如果垓县的冰面能和北京的一样厚该有多好。tຊ惠俐心里默默想着,又不由得臊了起来。她扑到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偷偷地笑,隔一会儿又拿起手套反复地看,一遍又一遍。
惠俐的心随着春风飘摇起来,她总是念想着北京,那在她梦中模模糊糊犹如天堂般的地方,渐渐有了轮廓。
惠俐攥着手套,在房间里想了两天。她很想和孙庭柏一起走,可又犹犹豫豫,她心中仍记挂着父亲,毕竟父女一场,她不想悄悄地告别。思量再三之后,她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孙佐夫,即便他不同意也没关系,她只是告知,不打算商量,也不考虑什么时候再回来。那把锁已经困不住她了,她此时比任何时刻都坚定。
下定决心以后,惠俐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到了晚上,她为孙佐夫准备好了洗漱的热水,然后躲进房间,仔细地听门外的动静。没一会儿,孙佐夫回来了,惠俐将耳朵贴到门上,却并未听见孙佐夫对她的态度转变作出反应,他洗漱完就回房了,甚至没在她房间门口停留一秒。
惠俐有些失望,她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到父亲的房间门前。她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几次想伸手敲门,临了又缩回了手。踌躇许久后,她深吸了两口气,轻轻敲了敲门,不等父亲回应,她推门而进,却见孙佐夫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个木箱收起来,木箱里面是一件鲜红的衣服。
惠俐愣住了。
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父亲最近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的原因。
孙佐夫收好木箱后才回头看她,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惠俐注意到他的脚无声地将那木箱挪到了身后,她假装没看见,说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吧,有什么事?”
沉默片晌后,她改口道:“听说过几天倒春寒,上工的时候记得多穿点。”
不等孙佐夫应答,她逃跑似地退出了房间。
十
孙耀楣双手交叠拄着鹤头拐杖上,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的人从庭院中鼠窜而过。今天下了小雨,不是一个适合出门的好时候,但阴雨天和女鬼比起来,显然阴雨天可爱得多。
孙耀楣无声地看着那几个背着包袱的仆人仓皇出逃,其中就有小芸。小芸以前是萃莲的使唤丫头,和萃莲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但萃莲出嫁时不让她跟着,嘱咐她早点离开嫁人。小芸最后没走成,一直待到了三十岁。
孙耀楣看着老人一个个离开,心里没一点感觉。他走进佛堂,在佛像前虔诚地打坐,一直到天黑。佛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孙佐夫进来了,他安静地候在门边,等到孙耀楣念完最后一个经文,他适时地接上了话:“胡家那边派人传了话,他家少爷身体好了些,但还是下不了床,婚期先不急着定。”
孙耀楣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淡淡地开口:“知道了。”
孙佐夫飞快地看了眼他的后脑勺,心里斟酌着措辞。
“我总觉得,他们这像是故意拖着,想拿捏咱们啊。”
“我也看得出来。”孙耀楣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平静得近乎冷血。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一急就相当于示弱了。是他们要给那病秧子留香火,咱们家女儿可康健着,要急也是他们先急。让他们拖着吧,当心哪天别把他那宝贝儿子拖死就行。”
佛堂里陷入长长的寂静中,也可能是片刻的寂静,只是在沉默中一切都会被拉长。供桌上的蜡烛火苗一下一下地跳跃,像是焰芯里困了一个人,正试图冲破这屏障。
孙佐夫盯着跳动的火苗出神。待到它平静下来,孙耀楣再次开口:“庭柏今年回来吗?”
“前些天他往家里寄了信,说过半个月后就回来。”孙佐夫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要不这次就不办接风宴了吧。”
“那还是得办的,不该省的钱不必省。回头把你家孩子一起带上。”
“惠俐这几天生病了,恐怕来不了。”
孙耀楣回头看向他,问:“怎么突然生病了?严重吗?”
“想来是换季不适应。倒也不严重,但我瞧那病气浊得很,人多的地方恐怕是不能去了,得静养一段时间。”
孙佐夫从佛堂里出来,心跳得比火苗还快。这是他第一次对孙耀楣撒谎,他心里惶恐难安,同时又交杂着愧疚与畅快,几种情绪像拔河似的在他心底拉扯,搅得他心绪难安。
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太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等人们注意到它时,它却即将落下了,像个硕大的火苗,在被雨打湿的空气中跳跃,直至彻底消失不见。没人为它感到惋惜,所有人都知道,太阳不是今天才有。
惠俐的房间门缝没有透出光,看来是已经睡下了。
以前无论多晚,她都会等着孙佐夫回来,并为他准备好洗漱的温水,接着与父亲闲聊一两句。父女二人的相处时间很少,且都伴着星星月亮,但那是孙佐夫一天中最期盼的时光。如今连这最后的轻松也没了。
孙佐夫简单地洗漱后就进了房间,照理检查了一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