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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让助理去查纪卓宇把我的尸体带去了哪个殡仪馆。

　　段暨白似乎失去了去看望陆雪柔的心情。

　　我跟着段暨白回到了他的公司。

　　陆雪柔不停地给段暨白打电话，段暨白烦躁极了，一个也没接。

　　段暨白的新助理给他泡了一杯咖啡，他只喝了一口，就全部吐了出来。

　　我站在一边摇头，以前我当段暨白助理的时候，深知他喝咖啡的口味，就算糖分只差了一丁点，他都能尝出不对劲来。

　　据说自我离开公司后，段暨白一连换了十几个助理，再也没有喝上他想要的咖啡味道。

　　窗外突然变天了，雷鸣闪电，顷刻之间就下起了暴雨。

　　段暨白似乎坐立难安，助理提醒他十分钟后有个重要会议，他却摆手取消了。

　　电话响的那一刻，他几乎是跳了起来。

　　“南通殡仪馆是吗？几点火化？”

　　他焦急地看了一眼时间，甚至忘了拿外套和雨伞，急匆匆地离开了公司。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段暨白不耐烦地按着喇叭，看到漫长的车龙，他竟下了车开始狂奔。

　　段暨白很少有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

　　他一向干净整洁、气质高贵得像住在象牙塔里的王子。

　　哪怕是陪我过穷困潦倒的那一段日子，他依旧不像个平凡的普通人。

　　可现在，暴雨令他浑身湿透，头发湿成一缕一缕，跑掉了高定的皮鞋，甚至磨穿了袜子。

　　到最后，双脚都在流血。

　　马路上堵车的司机纷纷好奇地探头看他，恐怕谁也不敢相信，这是段家唯一的少爷。

　　我跟在他身后飘得轻松，不是很理解段暨白现在这异常的举动。

　　如果是当年他深爱我的时候，确实能理解。

　　但是后来，他说恨我的次数我都数不清了。

　　段暨白跑了四十多分钟，总算到了南通殡仪馆。

　　我对这个殡仪馆并不陌生，因为我妈也是在这里火化的。

　　遗体整容、遗体告别、遗体火化、选购骨灰盒、领取火化证明、领取骨灰。

　　这一系列的流程，我都走过。

　　尸体被烧焦的气味臭气熏天，很多人都会因为受不了那个味道当场吐出来。

　　而现在，我的尸体已经到了遗体告别的步骤。

　　纪卓宇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对粉红色的发卡。

　　“不是说好一起陪棠棠过六一儿童节的吗？我连节日礼物都给她选好了，你说过，她最喜欢粉色了，是小女孩都喜欢的颜色。”

10

　　“槿禾，你别小瞧这个发卡，这可是专门设计儿童发饰的著名设计师设计的，全国只有一对……”

　　纪卓宇的声音开始变调，哽咽道：“为什么不再等等我？”

　　“你不是答应我，等陆雪柔回来了，真相大白后，我们会一家三口……”

　　纪卓宇满脸都是泪，彻底说不下去了。

　　他的手里攥着的粉色发卡是个可爱的小熊，如果能送到棠棠手里，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她非常期待跟我过的第一个六一儿童节，我还给她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小裙子。

　　我给她讲睡前故事，一直讲到她睡着。

　　我们都期待着六一儿童节的到来。

　　可六一当天，棠棠失踪了。

　　也许她没有等到我，想出门找我。

　　又或者是被人贩子抱走了……

　　我泄愤地咬着自己的唇，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不是为了睡个好觉吃了助眠的药，没有睡那么死，就不会错过起床的闹钟。

　　如果我赶在谢高强出去喝酒之前将棠棠带出去，她就不会不见。

　　还有帮过我那么多的纪卓宇，却被我害得好惨。

　　我一心想补偿他，他一直无怨无悔地爱着我。

　　我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如果陆雪柔回来了。

　　如果段暨白和陆雪柔结婚了。

　　如果纪卓宇愿意的话，我也希望能让棠棠像正常孩子一样，拥有一个好“爸爸”。

　　哪怕他并不是棠棠的亲生父亲。

　　只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段暨白从进来后就失魂落魄地站着，黑发不断滴着水珠。

　　听到纪卓宇的“一家三口”，他冻青了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纪卓宇缓缓站了起来，对工作人员道：“我告别完了，请火化吧。”

　　段暨白红着眼眶道：“纪卓宇，你敢！我还没见她最后一面呢！”

　　他一步步走向装着我尸体的白色棺材。

　　我跟着飘过去看了一眼。

　　入殓师将我修复得很好，看起来只是像睡着了一样。

　　虽然脸上还是有可怖的伤痕，但是已经好看多了。

　　段暨白看痴了，我已经死了几天，他像是现在才接受我终于死了的事实。

　　之前他明明毫不在乎的。

　　可眼下，悲痛欲绝的又是谁？

　　“白槿禾，你别睡了，你向来不睡懒觉的啊，只要你醒过来，我可以不计较从前，好不好？”

　　“我收回所有伤害你的话，你不是不想我跟陆雪柔结婚吗？我悔婚，我不结了好不好？”

　　“我不逼迫你告诉我真相了……所以，你能不能起来啊？”

　　段暨白在我的尸体前，哭得像个找不到路的孩子。

　　“对不起，我都是骗你的，我根本、根本放不下你，我的心好痛好痛，白槿禾，我只爱过你，别对我这么残忍……”

　　“时间到了，火化吧，别管他，他是无关紧要的人。”纪卓宇冷漠道。

　　工作人员开始将我的尸体运走，送进一个小房子里，里面是火化炉。

　　运走尸体的过程中，段暨白一直扒着棺材不肯松手，纪卓宇上前将他的手指生生掰开。

　　段暨白痛苦地大喊大叫，彻底没了形象。

　　“家属，这是死者的遗物，口袋里发现的，你们谁要？”入殓师拿着我的平安符道。

11

　　段暨白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

　　平安符已经破损不堪，上面还有我的血迹。

　　他却小心翼翼地护在了掌心。

　　他一定想起了这枚平安符。

　　当年我们路过灵云寺的时候，为对方求下的平安符。

　　这么多年，我从不离身。

　　段暨白的呢？

　　早扔了吧。

　　我的尸体被火化后，段暨白反而安静多了。

　　纪卓宇有条不紊地选了骨灰盒，走完了流程，领取了我的骨灰。

　　段暨白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纪卓宇，你要带她去哪里？”

　　纪卓宇不答，将骨灰放到了既定位置，又领了骨灰存放证。

　　处理完一切，纪卓宇走出了殡仪馆。

　　段暨白一直跟在纪卓宇身后，纪卓宇厌烦地道：“别跟着我，我要送礼物去给棠棠！”

　　段暨白愣了一下：“别去了，她、她失踪了。”

　　我呼吸一窒，纪卓宇终于知道棠棠失踪了！

　　早知道我报案的时候就不该填段暨白的手机号，填纪卓宇的号码还靠谱得多。

　　纪卓宇缓缓转过头，气急败坏道：“你说什么？什么时候失踪的？是在槿禾死后失踪的吗？”

　　段暨白摇头：“在她死的前一天失踪的，已经好几天了。”

　　纪卓宇转身又狠狠揍了段暨白一拳，他说得又快又急——

　　“那你在干什么？你他妈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找人？！段暨白，你真行！刚刚演那深情戏码给谁看呢？”

　　“不嫌丢人吗？是谁把槿禾害成这样的？棠棠失踪了，她只是个四岁的小女孩，而且不会说话！你想过她可能会遭遇什么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棠棠但凡出了什么事，段暨白，你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段暨白抬起头：“我为什么要去找？你跟白谨禾真可笑，人丢了，为什么非得我去找，那个小野种不是你……”

　　纪卓宇掐住了段暨白的脖子：“你骂她野种？是，我是深爱槿禾，可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你口中的野种，你知道是谁吗？”

　　段暨白似乎明白了什么。

　　纪卓宇给了他最痛的一击：“段暨白，那是你的亲、生、女、儿！”

　　他松开了段暨白，可段暨白却起不来了。

　　“不可能，你骗我，你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不可能。”段暨白不停地摇头。

　　“我骗你？你尽管去查，四年前的端午节，柳阳妇幼医院，你去查有没有叫白槿禾的产妇！你去查棠棠的长相！”

　　“她瞒着你，一个人偷偷生下了棠棠，为了怕你知道，她连去看棠棠都是偷偷摸摸的，明知道继父是个人渣，也只能放在他身边抚养。”

　　纪卓宇又涌出了泪水，为我不值。

　　“棠棠四岁了，却不会说话，她没办法去幼儿园，也没有任何朋友，那是槿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