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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居然要他亲手把她送到梁再清身边。

　　而且是以这样突然而决绝的方式，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他留。

　　关盛泽摇头笑了笑，心底如同嚼碎了黄连，又苦，又凉。

　　“关盛泽，为了今天，我在你面前演了好久了。宴会的消息，是我们接吻的时候我亲口从你嘴里套来的。请柬，是我趁你心满意足地睡熟了，从床头柜偷出来的。你让我去给新娘拿项链，我趁机来这里踩点。就连沈晨月，也是我刚刚亲手放走了的，我还以你的名义保证，该给她的报酬，一分不少。”

　　这几天那些浓稠的片段，随着她一言一语，飞快地拼凑起来。

　　她抱着他撒娇，她踮着脚吻他，她被压制在身下剧烈地喘息……

　　假的，都是假的。

　　她给的一切都那么真，可到头来都是假的！

　　关盛泽觉得心口像被捅了一下。

　　起初并不疼的，只是有点凉，可是心越跳，那种疼就越明显，越疼，心跳得就越厉害，然后血涌了出来。

　　失了血，四肢百骸都是软而且木的，动不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许许多多的武侠小说里，人物临死前总要把死因问个明白。

　　他也要问明白的。

　　“蒲桃。”他于是喊她，“我哪里……待你不好吗？”

　　或许，是他不好，惹她生气了。

　　她这么做，也只是想闹一闹罢了。

　　他在心底给自己一线希望。

　　可她却一字一句答得分明:“没有，你很好。只是从一开始我来找你，就只想报仇，不想谈恋爱。”

　　“那为什么又……”他说不下去。

　　说不下去的话，却由她接上了:“因为只有让你真心爱我疼我，你才会竭尽全力地替我去报复。”

　　哦。

　　是利用啊……

　　关盛泽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他闭上眼，默默地想。

　　这桥段他很熟，从前也用得得心应手，只不过如今换了个人用在了他身上罢了。

　　也算一种报应。

　　耳边，传来不远处树梢上乌鸦的几声凄惨杂乱的啼叫。

　　关盛泽咧了咧嘴唇，那因为过度用力而咬破了的唇边沁出几丝血来。

　　夜色使他乌黑幽深的眼眸更黑，雪白的皮肤泛着幽蓝，只有唇边一点红，鲜艳得像火。

　　直把她的心都烧成了一片焦土。

　　可她还得往下说:“关先生，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除了成全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那就不选择了。

　　关盛泽抬手把血渍抹掉，点头道:“成全你。”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又念一遍，“成全。”

　　他伸了手来。

　　蒲桃的手搭上他的手心，才知道，两个人是一样冷的。

　　她看着远处高高的树杈，上面站着成群的乌鸦，一只只挂在枝头，黑得发亮，像一片片树叶。

　　只是这树叶见不得光，天一亮，就要走了。

　　他就是那棵树，她就是他身边，那片见不得光的叶子。

　　现在，她要走了。

　　她在关盛泽身后，机械地跟着他的步伐。

　　走廊那样长，像一生都走不到头，可她觉得又那么短，好像眨眼之间就要走到出口了。

　　在出口，她停了一下。

　　“关盛泽，你别恨我太久。”她以蒲桃的身份，对他说最后一句话。

　　可他却只是回头，冲她笑了笑。

　　“怎么会呢，江小姐。”

第74章 回来

　　“关盛泽、关盛泽……关先生！”

　　梁再清隐身在一根柱子后，偷眼看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

　　他们方才在人前还是一副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模样，没料到一转到人后，女孩竟朝关盛泽跪了下去，牢牢抱住他一条修长的小腿。

　　女孩声音绵长哀婉，夹杂着哭声，让人不忍听。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求求你救救我爸爸，他不能因为这件事被吊销执照啊！”

　　关盛泽眉眼间波澜不兴:“可你并没让我满意。”

　　“我、我可以重新来，这次我一定听话，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爸爸不能就这么毁了，他可是潭江脑外科的一把刀啊！”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方还索要两千多万的赔偿……再闹下去，我们一家可怎么活！”

　　她呜呜咽咽地哭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仰视头顶那线条冷硬的男人。

　　“关先生，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也好。”

　　关盛泽一抬手，身后徐徐步出一人，递上一张房卡。

　　“一个小时后，我会去找你，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完，关盛泽将她怀抱里的那条腿拔出来，大步离去。

　　梁再清没想到自己偶然碰到关盛泽闹这么一出。

　　他一向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这些年，身边除了那个叫戴暧暧的，连一个玩伴都没有。前段时间猛然听说他有了女朋友，大家都大吃过一惊。

　　谁知，又会另有隐情。

　　想着，已看见地上那个女孩子踉跄着趴了起来。她先是痴痴地望着自己手里那张房卡片刻，随后便抹干了眼泪，转身朝梁再清这边来。

　　路过他时，脚步一顿。

　　“梁……梁先生？”

　　女孩犹自满面泪痕，抬起胳膊拿手腕往下巴上蹭了蹭，胳膊上就是一片水渍。

　　“您怎么……”

　　梁再清端详了她两眼，这才觉得有点眼熟:“是你？！”

　　竟然是那天他在商场久候不至的那个女孩。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她低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狼狈模样，“失礼了。”

　　“哦，不不。不过，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他眼皮一垂，就看见女孩手里攥着两张黑色磨砂房卡。

　　蒲桃察觉了他的目光，慌得直把手往身后藏。

　　“啊，刚才……那是你……？”他指着关盛泽离去的地方。

　　“男、男朋友。”

　　梁再清便笑了:“原来你男朋友是关盛泽，怪不得那天看不上我。”

　　想起那天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再看看今天的所作所为，蒲桃不由脸“腾”地红了，但却无言分辩，只是把头越埋越低，一个劲儿地摇头。

　　梁再清的视线随着也低下去，不几秒，就看见她泪湿了的胸口。

　　想到她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挂着泪珠儿的模样，梁再清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说错了话似的愧疚，忍不住抬起手来，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拍：“行了，逗你一句。既然你有事，快过去吧。”

　　“嗯。”蒲桃点了点头。

　　女孩子纤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梁再清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举步跟了上去。

　　*

　　君瑞酒店的顶楼套房，一向是关盛泽长包着的。他本人不常来，但手底下人过生日或是聚会，倒是常在这附近露面。

　　梁再清一路上楼，果然看见套房门口有人守着。

　　是关盛泽身边那个心腹，叫阿泽的。

　　他不动声色，背过身去，拿房卡开了房门。

　　这个房间看似跟关盛泽的套房隔着一段距离，实际上两个房间正同处于酒店大楼的一个拐角处，从这里进门，他跟套房的卧室就只隔着一道墙。

　　墙壁并不厚，隔音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隔墙听去，对面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女孩子的哭喊。

　　“不要！关先生……不要这样！”

　　“放开我！”

　　几声高亢的呼叫之后，是男人的一声怒吼，接着，一只花瓶砰然坠地，稀里哗啦一阵碎响。

　　套房的门豁然被拉开，一个女人的喊声响彻整个楼道：“救命啊，救命。”

　　可她跑不出去，阿奇的两只手像钳子似的牢牢箍着她。

　　她越挣扎，脚下越站不稳，就越反被往屋里拖进去。

　　漆黑的客厅像只蛰伏的巨兽，长着血盆大口要把她吞下去。

　　梁再清拉开个门缝，看着对面房间发生的一切，不期然和那个女孩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她往日灵动的双眼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而赤红着，眼泡肿胀发白，眼眶上还横着一块青紫的痕迹。

　　裙子也扯得破破烂烂，尤其是胸前，几乎只剩一缕一缕的布条挂在那了。

　　她被阿奇夹在胳膊底下，那碎布条就随着阿奇的走动飘飘荡荡。

　　整个人都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就要被扔进垃圾箱里一样。

　　可她依然仰起头，冲他的方向呐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

　　与酒店只隔一条街的小巷拐角处，黑色的轿车隐没于夜色里。

　　没开灯，车里一丝光线也无。

　　后座上的男人神情就更不分明了。

　　阿奇顺着巷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里走，好不容易摸到车边，伸出去要开车门的手又顿住了，一时不敢动。

　　直到车窗降下来，关盛泽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神淡淡的，分明什么也没说，却让阿奇浑身一颤，赶紧钻进了车。

　　“泽哥，成了。”

　　关盛泽依然不说话。

　　阿奇斟酌了片刻——按说这时候怎么也该说说蒲桃的情况，可现在……他不知道该不该提。

　　好在关盛泽也没问，只是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