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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前去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会躺在这样一个狭小的棺材里。

　　温贵妃早已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楚凌风跪倒在地，“臣请陛下治罪！”

　　苍老的帝王深深地看了楚凌风一眼，挥手作罢，“带公主回宫。”

　　护送棺椁的队伍慢慢远去，楚凌风还跪在原地久久不曾起身。

　　他多希望元帝能治他的罪，无论是什么理由，总会让楚凌风心里好过一些，但他没有。

　　回到京都，楚凌风好像突然意识到了失去沈青姝的事实。

　　她是未出嫁的公主，今后会葬入皇陵，而楚凌风连靠近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他忽然低哑地笑出声来，“青姝，要是我们没有退婚，该多好。”

　　楚凌风最后是被楚老太君带回去的。

　　见他日日颓靡精神不振，楚老太君到底还是心疼的。

　　在楚凌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肯外出之后，楚老太君敲响了他的房门。

　　“凌风，你出来，奶奶有话跟你说。”

　　屋内毫无动静。

　　楚老太君叹息一声，隔着门板说道：“其实青姝这丫头早已时日无多，她只是瞒着，不肯告诉任何人。”

　　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浓烈的酒气呛得老太君皱起眉头，屋内是倒了一地的酒坛，门口是楚凌风颓废的脸。

　　他死死抓住楚老太君的手臂，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老太君看着他这副样子，止住了话柄。

　　“你且洗漱干净再来寻我，莫脏了青姝留给你的东西。”

　　很快，楚凌风就将自己收拾干净急匆匆地跑来找楚老太君。

　　“你与青姝退亲之后，我曾去过一次公主府。”

　　楚凌风满眼焦急，就听楚老太君继续说道：

　　“那时，我察觉青姝身体有异，就悄悄探了她的脉搏，毒入骨髓，时日无多。”

　　听了楚老太君的话，楚凌风腾地一下站起身，带落了面前的茶盏。

　　“不可能！青姝一直好好的，她怎么会中毒呢？”

　　楚老太君没有回答楚凌风，只是透过他的身影回忆起了久远的往事。

第14章

　　“我年轻时，曾作为你祖父的军医随他镇守边关，这种毒产自于一种来自漠北的特殊植物，唯一的解药，就是它的花朵，可它六十年才开一次花。”

　　“北狄军中喜欢把它捣成汁液抹在箭头，中毒者不出三月便会衰竭而亡，后来因为它毒性强烈，又没有解药，就连北狄人自己也不肯用了。”

　　“你的祖父就死在这毒箭之下。”

　　“他临终前，我曾日夜不歇地守在他跟前，对这脉象再熟悉不过。”

　　毒箭……

　　楚凌风痛苦地抱住了头，那些被他忽视的瞬间一一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受伤的手臂、跌落的酒碗、夏日的狐裘，以及沈青姝的那句“我就要死了。”

　　可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她不愧是皇宫里长大的公主，手段了得连这种借口都想得出来。

　　他说她如果真的要死就更该自己去和亲。

　　他说她应当深入敌营亲取可汗首级。

　　沈青姝真的死了，以公主之尊，战死在和亲的关外，甚至……6

　　楚凌风不敢再往下想，他刻意回避着死后的沈青姝，尽管午夜梦回她总是那样鲜活又明媚地出现在他梦里，可他还是不敢睡。

　　他浑浑噩噩地离开，连楚老太君叫他都没有听见。

　　楚凌风走出府门，新换的明恩侯府匾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刺痛了楚凌风的双眼。

　　他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这明恩二字究竟是让他铭记谁的恩德。

　　是皇室？还是沈青姝一人。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顾惜云看见楚凌风出来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声音关切：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我在这儿等了你几天……”

　　没等顾惜云把话说完，楚凌风就轻轻拂开了她的手，“别跟着我。”

　　或许是这条路太过熟悉，不知不觉间，楚凌风来到了公主府门前。

　　昔日红极一时的公主府，现在门庭冷落，连个看守的护卫都没有。

　　楚凌风看着那些熟悉的花草陈设，想象着沈青姝生活在这里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楚凌风来到了沈青姝的书房。

　　她把自己关在里面那么久，是在做什么呢？

　　楚凌风推门走了进去。

　　一室狼藉。

　　满地的纸张混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映入楚凌风眼中。

　　他睁大双眼，缓缓蹲下身，颤抖着双手捡起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拆开，上面写道：“母妃，原谅女儿不孝……”

　　楚凌风迫不及待地展开每一张信纸，发现它们都是沈青姝写给众人的信，又无一例外地沾染了血迹。

　　楚凌风一封一封地找，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给父皇的、给母妃的、给奶奶的、给阿愿的，甚至是给门房、马夫的……

　　沈青姝为每个人都留好了念想铺好了后路，唯独没有他。

　　楚凌风身形摇晃，又不死心地继续寻找，口中喃喃：“不可能的，我是青姝最好的兄弟，怎么会没有我的呢？怎么会没有给我的呢？”

　　他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一定会有的，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哪怕只有几个字，青姝不会这么对我，她不会！”

　　满地的废纸不曾出现与他有关的半字，楚凌风攥紧拳头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可能是青姝累了，她没有写到我呢？”

第15章

　　许久，楚凌风抬起头来，眼眶通红。

　　书案一旁是他过往送给沈青姝的东西，看得出沈青姝对它们很是珍视。

　　楚凌风苦涩一笑：“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倒是把它们收得很好。”

　　这些不值钱的小物件，被沈青姝整齐摆放在紫檀木打的小架子上，放在自己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楚凌风拿起那束干枯的花，忽然想起他们在边关时，沈青姝总是嬉闹着把花别在他耳朵上。

　　装着杏仁酥的食盒还摆在桌案上，上面布满血污。

　　楚凌风拿起那块被沈青姝咬了一小口的杏仁酥，微微出神，“你好像并不喜欢杏仁酥，之前买的也没见你吃过。”

　　盒子一边露出的纸张吸引了楚凌风的注意。

　　会不会这才是青姝留给他的呢？

　　楚凌风急不可耐地移开食盒拿起那厚厚的一沓纸，这是——

　　沈青姝对边关现状的描述，一些根本问题产生的原因和她设想的解决方法，一字一句都是她对边关百姓的关切之心。

　　这些原本是要呈献给元帝的。

　　可是为什么没有送出去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楚凌风一张一张地往后看，却仿佛突然被雷击中，怔在了原地。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沈青姝就给他看过这些，只是他当时打散了它们，他以为自己受到了欺骗，所以不顾沈青姝的辩解跟她大吵一架。

　　如果没有那一次……

　　“青姝，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会再跟你吵架，也不会再不听你说话了，只要你能回来……

　　“不好！”

　　随着一声怒吼，阿愿的扫帚狠狠拍在了楚凌风身侧，她怒目圆睁指着楚凌风骂道：

　　“好你个猫哭耗子的狗东西！姑奶奶我一时没看住竟让你这么个脏东西混进来了！现在！马上！立刻给我滚！”

　　楚凌风一头雾水，他不明白阿愿对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明明以前沈青姝出宫最爱带着她，他们也经常一起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愿对他的态度变了呢？

　　知道沈青姝离世对于阿愿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打击，虽然不解，但楚凌风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看着楚凌风惺惺作态的鬼样子，阿愿怒从心头起，抄起一旁的杏仁酥朝楚凌风狠狠砸了过去。

　　“滚！带着你的杏仁酥一起滚！公主对你那么好，你却连她吃不了杏仁都不知道！”

　　“楚凌风！辜负真心的人会遭报应的！”

　　实木盒子砸在楚凌风背上，他闷哼一声，隐约感觉到自己背上的伤口裂开了，但他却管不了许多，拧眉看向阿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公主她不想告诉你可我偏要说！”

　　“她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她替你挡刀挡剑，替你的心上人和亲，她喜欢你喜欢的把命都丢了！”

　　“而你只会说这是什么可笑的兄弟情义！”

　　阿愿情绪激动，仿佛要替沈青姝把压抑多年的委屈全部吐出。

　　吼完了，阿愿蹲在地上抱紧膝盖，扭过头不肯再看楚凌风一眼，只是声音哽咽地说给自己听。

　　“公主到死都不想你难做，从不曾吐露心意，可你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而楚凌风听着她的话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你说青姝她、她喜欢我？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她明明……”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过，可她能做的都做了。

　　楚凌风眼前一黑，扶着门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16章

　　楚凌风昏迷了一天一夜，梦里全都是沈青姝的身影。

　　他们的过往历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