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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轻轻擦拭掉了她眼角的泪，搂住她如同搂着一只即将破碎的琉璃花瓶。

“想见你的父兄吗？”萧珩意轻声发问。

曲玉儿一怔：“他们在哪？”

“我本想着等一切结束了再带你去见他们，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萧珩意自责地蹙眉：“始终是我没有护好他们，害得你如此痛苦。”

曲玉儿不做评断，只缓缓垂下睫：“带我去见他们。”

接着，萧珩意就将曲玉儿带进了一个隐蔽的密室内。

踏着石阶一直向下，每踏一步，四周的寒凉就愈加刺骨。

萧珩意提着灯，将曲玉儿搂在怀里。

曲玉儿却低着头，不动神色地挪开了身体。

第40章

萧珩意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她冰冷疏离的言行，心中有种无法言说的无助之感。

继而，他将自己的外袍裹在了曲玉儿的身体上，一起走到了几架冰棺跟前。

曲玉儿神色悲恸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两架冰棺，眼眶中的泪水似乎已经哭尽。

只剩下空洞绝望的眼神，伸出手指一寸寸抚摸着那冰棺上方的盖子：“是你将他们的尸身运回来的？”

“那天他们被围剿，我派了人过去。”萧珩意垂下眸：“留了他们一个全尸……”

曲玉儿望向冰棺里的曲将军，他脸色苍白，身上的甲胄被刺得满是大大小小的窟窿。

她的小哥还已不似生前那般神采奕奕，浑身的皮肤青灰，脖颈上有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连眼睛都还不甘心地半睁着。

曲玉儿心像被一只手狠狠一扯，感到有股腥黏的液体从心口涌出，从嘴角淌落，她伸手去拭，只见满眼的猩红。

萧珩意见状立即跨前几步，搀住了她差点倒下的身体。

他伸手抹向她的唇角，滚烫的血和冰凉的泪交织在一起，刺得他指腹生疼。

曲玉儿又想到了那日城门前，她的二哥看见她满眼希冀，却被萧珩意一箭穿心的场景，狠狠将尖甲抠入萧珩意的手背。

“就算他们不是你亲手杀死的那又如何？无需为你的狼心野心包裹上这么一层华丽的锦布。”曲玉儿的双眼满是红血丝：“我总是梦见我二哥无助地向我伸出手，他的心口还插着你射的箭。”

“他向我哭诉，他好痛、他好恨，可我却只能傻傻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那日在城楼上，是我为了做戏给齐将军和母后看，才逼不得已……”

萧珩意几乎要被她身上悲伤绝望的气息吞没，心中无端地开始慌乱：“现如今那些危险我都斩除了，我再也无需掩饰对你的爱，也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

“我爱你，玉儿，我真的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萧珩意急切地将她搂入怀中，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从前是我软弱无能，若我也阻碍了你的皇权之路，恐怕如今这里就要多加一架冰棺了。”曲玉儿的瞳孔定定地盯着萧珩意的双眸，一瞬不瞬，如同死寂的凉夜。

萧珩意心几乎就要被揉碎，看着她已经对他毫无信任可言的模样，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胸膛剖开，将自己的心捧给她看。

可他终是无可奈何，无以名状的悲凉几乎要将他整个身体吞没。

他只得安慰自己，至少她还在自己的身边，他们往后还有很长的日子可以相守。

总有一日，她终会接纳自己的吧？他如是地想。

曲玉儿无声不语地任由他搂着自己，眼皮像系了千斤石头一般坠重，最终，她的长睫遮盖住了她望向冰棺的视线，缓缓陷入漆黑。

御医搭着脉，眉开眼笑地恭喜着萧珩意要添皇嗣了。

萧珩意眼中缓缓跃出光芒，他想，这个孩子也许是上天为了帮他挽回她而赠予的礼物。

可榻上的曲玉儿闻言，丝毫没有动容。

她只缄默地瞧着床幔，仿佛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和表情。

第41章

太后也听到了曲玉儿有喜的消息，看着萧珩意再度为了曲玉儿而心神不宁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快。

这日，昭阳殿接来了太后娘娘送来的赏赐和补药。

太后身边的嬷嬷洋溢着亲切的笑，嘱咐着小梅一定要给贵妃娘娘日日服用太后送的补品。

小梅感激无比地应着，将补品捧到曲玉儿的跟前：“娘娘，您看，太后娘娘也看重您了，毕竟如今您肚子里的孩子才最金贵。”

“不像冷宫里已经疯了的那位，整日上蹿下跳，把皇嗣都给作没了。”

曲玉儿端坐在书案边，将手中的毛笔搁到了笔山上，淡淡瞥了一眼那稀贵的补品，心中一沉，有了推论。

“太后娘娘特意嘱咐了小梅，如今娘娘的身子孱弱，一定要日日给娘娘服用。”小梅晃了晃手中的补品。

曲玉儿默了默，垂下睫：“知道了，我定不会辜负母后的苦心。”

晃眼五个月过去，萧珩意为了讨曲玉儿欢心，甚至早早地就一纸诏书扳下，说若是曲玉儿届时生的是个皇子，则直接立为储君。

曲玉儿不在意这些，她只觉这是萧珩意视若珍宝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却一文不值。

萧珩意却一心沉浸在其中，趁着中秋，还破例带着曲玉儿出宫游玩。

他特意在上京中包下一座酒楼，为她呈上她最喜欢的菜肴，为她布下为她而绽放的烟花。

他想让她看到这漫天火树银花时，脸上的表情会变回他为她打擂的那日，他们一起观赏烟花时，她脸上纯粹欢喜的模样。

可事实却不似他想象中那般。

曲玉儿只僵硬地将视线投向窗外，那五色缤纷的光彩映照在她的瞳孔中，却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到火光下的窗柩上，心似乎也从那空荡的窗子飞了出去。

飞到了一个温暖和煦的世界，那里有她的家人，有她一切未曾失去的一切，她在那里无忧无虑地玩闹，不必背负着歉疚和绝望，不必担心明天。

她挪了挪沉重的身体，却没有力气踩上那窗柩一跃而下了。

每晚，她的梦中都会交织着前世与今生她的父兄和自己死去的场景，起先她还会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到最后，她的心已tຊ然变成了一段失去生机的槁木。

她不再躲避萧珩意的示好和接触，只是眼中的光一日比一日暗淡。

她时常望着昭阳殿院中树桠上挂着的鸟笼，看着里面那只雀鸟发呆。

那只雀鸟起先还叽叽喳喳地想飞出笼子，渐渐地筋疲力尽不再挣扎，到最后，它日渐消瘦，死在了笼中。

曲玉儿有些羡慕它，她想，若是她也死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一切开始前的从前了？

临盆之期愈加逼近，萧珩意几乎抛下了政务之外的所有事来陪曲玉儿。

可她始终如同一只木偶一般，任他如何使劲浑身解数，都无甚用处。

渐渐地，她整日里一句话也没有了。

终于到这天，她要生产了。

萧珩意焦急地在外踱步，听着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几次三番想冲进去却被接生嬷嬷挡下。

看着殿内一盆接一盆和着鲜血的水泼向殿外，萧珩意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不顾阻拦直接推门而入。

随着推门的那一瞬间，一声婴儿的啼哭随之传进他的耳朵。

他看向满是湿漉漉的发贴在额头，几乎快要虚脱过去的曲玉儿，心被狠狠一揪。

紧接着，嬷嬷惊吓的声音响起：“不好了！贵妃娘娘血崩了！”

第42章

萧珩意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前，眼睛被床褥上的一片嫣红刺痛，手脚登时一软，指尖止不住地开始发颤。

曲玉儿望着眼前的男人，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缓缓将手探进枕下的面具轻轻摩挲，神思如同飞絮从她的身体里钻出去，漫天飘舞。

可她心里却是异常地平静，她在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期待着从这场痛苦煎熬地噩梦中解脱过来。

眼前泛起白茫茫的光，她看见萧珩意向她伸出了手，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一张张逝去的脸庞。

她咧开干涸的嘴角，心喜地伸出手。

可还没等她的手触碰到萧珩意的指尖，便彻底脱了力，重重地锤了下去。

萧珩意大吼一声：“玉儿！”

他抱住她冰凉而血渍遍布的身躯，伤心无比，悔恨无穷。

窗外雷声轰隆，闪电照亮了他满是泪水的脸庞，一阵痛彻心扉地咆哮声回荡在殿内。

那日，他紧紧搂着她断气的身子，不伦何人劝说都不肯撒手。

直到翌日清晨，王公公来提醒他上朝，却见萧珩意已然一夜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