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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了他们一块碎银，急切地问道：“你们快些细细道来，什么叫做小穆将军要向皇上求娶我！”

这两百姓立马绘声绘色在我面前表演了一番。

“听我那在翰林院做事的表兄说，小穆将军一下了朝就跟着皇上去了书房，最后领了一张旨出来，约莫着皇上是点头答应了。”

其中一人笑着恭维：“小穆将军与苏小姐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啊。”

待到二人走了，我才回到绣坊。

“小姐，您瞧着似乎不太开心？”绣坊的张绣娘看我颜色，不解地关心道。

张绣娘：“小穆将军这一年来对小姐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中，小姐……是有何顾虑？”

自从我与墨祁瑞退婚后，穆昇寒便时不时会出来邀我游船、共宴，虽然十次有七八次被我拒绝，但穆昇寒仍是乐此不疲。

直到穆青大将军叫他去了北境，才算消停。

听着张绣娘的话，我犹豫着点了点头：“小穆将军与我第一次见时，我还有墨公子有婚约。”

“他太过熟稔，我……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我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踏进绣坊，本以为是客，可当我看过去，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墨祁瑞！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话，面上有些欣喜。

我轻轻蹙眉：“墨公子？”

再度见到墨祁瑞，我却发现他瘦了一大圈。

眼窝和面颊都能看到凹陷，原本合身的大理寺卿官袍也空荡荡的。

风一吹，墨祁瑞便好似要倒了一样。

几步上前抓住我的手，墨祁瑞好似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我就知道，溪冉，是穆昇寒一直缠着你对不对？”

张绣娘见墨祁瑞上来便是如此孟浪，也是骇得不行：“墨公子，我们小姐早就与你没了关系。还请你自重！”

“放手！”我冷下了脸。

相隔一年没见，我本以为墨祁瑞怎么也该放下了，可现在看来，却更像是魔障了……

我打了他一巴掌才抽出手来。

墨祁瑞激动之下的手劲很大，我的手腕迅速红肿。

被我甩开，墨祁瑞脸色瞬间苍白，好似站不稳般后退一步。

他抬眼死死盯着我，口中吐出冷酷的话语：“穆昇寒时常要上战场去打仗，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于非命，你嫁过去就是守活寡！”

“你要和我在一起，溪冉！”

我没了好颜色，冷声道：“我的婚事还不需要你来替我做决定，墨公子逾越了！”

正在这时，我这小小绣坊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穆昇寒还穿着一身银甲，乌发高束、红缨披悬，犹带着战场上下来的煞气。

那双眼睛在看到我时骤然一亮，但一转向旁边的墨祁瑞，眼中便立马蒙上了一层冰霜。

穆昇寒对我轻声细语：“苏小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我快速说过，便转头不看穆昇寒。

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到我红肿的手腕上。

穆昇寒静默了半个呼吸的时间，出言直指墨祁瑞：“大理寺卿，光天化日之下对女子动粗，可非君子所为。”

他走到我身前，高大的身影将我笼住。

绣坊里一下子挤了四个人，原本狭小的空间顿时愈发逼仄起来。

穆昇寒身上的银甲寒光闪闪，可除了金属的气味外，我鼻尖还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等我回过神来时，墨祁瑞已经走了。

穆昇寒轻轻唤了一声：“苏小姐？”

我看着他满面乖巧，却只觉得烦闷：“若没有事，还请小穆将军回吧。小女子不过一介平民，嫁娶都不由己身，哪当得起小穆将军特意去求皇上。”

我的口气不是很好。

穆昇寒有些低落，他小心翼翼地看我。

“苏小姐误会了，昇寒……只是求皇上赐下了一张空白婚书。”

第32章

“但若苏小姐不愿，这婚书也不过废纸一张。”

听到穆昇寒这话，我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何种意思。

穆昇寒道：“南越、北境皆被打退，往后约莫两年不会再犯我朝。”

他低头看着我，白皙如玉的面上浮现出紧张，还有一丝浅浅的红晕，“昇寒会去澄清那些对苏小姐不利的谣言，所以——”

“苏小姐可否……给昇寒一个机会？”

施家。

“所以，你就直接被吓跑了？”施凤澜听我说完，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实在是愁，“凤澜你就别笑了。”

尔后又轻叹一声：“我一年前还从未见过小穆将军，且自幼与墨祁瑞定了婚约，我实在想不通他是如何瞧上我的？”

总不可能是看我爱墨祁瑞痴狂，所以新鲜吧？

施凤澜则是满不在乎：“那你去问问小穆将军便是。他若骗你，你便来找我和爹娘，我们给你撑腰！”

我心中一暖：“……说的也是。”

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受尽欺凌却诉诸无门的苏府女儿了。！

想通之后，我也不再拒绝穆昇寒的邀约。

夏日的湖畔格外热闹，游人如织，就连湖面也尽是挂满灯笼香花的船。

一艘雕梁画栋的画舫停靠在湖畔，它身上没有什么艳丽的鲜花纱纶，只挂了几个兔儿灯笼，看起来清幽雅致。

“苏小姐，小心脚下。”

穆昇寒一身青衣如竹如画，他踏上画舫，向我伸出手来。

我借力而上，杏白裙裾流水般划过船舷。

大小不同的两只手隔了一层丝帕交叠，疏离又暧昧。

待我稳下，穆昇寒对我指了指旁边：“苏小姐的丫鬟侍卫与我那些下人会坐另一艘画舫跟着，还请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我跟着他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小穆将军有心。”我道。

穆昇寒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扬。

虽说本朝对于男女大防并没有达到极端苛责的缘故，但此举也是为了不落人口舌。

我与穆昇寒坐在船头，身下涟漪微漾，船儿朝着湖心飘摇而去。

离人多的地方越来越远，蓝汪汪的湖面过渡成如翡翠的碧茵、又变成丹霞般的赤橙。

湖草与水树上站着白鹳、鸬鹚与其他我说不出种类的鸟儿，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闯进它们领地的人类。

我从未看过这般景象，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穆昇寒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每逢春夏之交，便有许多鸟儿回到这边筑巢产卵，届时幼鸟出生，这边还会更热闹。”

“小穆将军见过？”我侧头问他。

穆昇寒心情很好地点头，“是。”

“我儿时不想训练，便卯足了劲儿翻出府去，结果却意外发现了这里。”

“父亲派人来寻我时，我就躲到大鸟的羽毛下面，跟那些小鸟挤在一起，谁都没有找到我。”

说到儿时的事情，穆昇寒面上带了些怀念。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我有些好奇，“小穆将军竟然也有这样顽皮的时候？”

“那是自然。”他笑道。

我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便睡了过去，醒时已经天黑。”

穆昇寒眸光落到我的身上，“等我划着船到了岸边，正好赶上花灯节的尾巴……”

“有个小姑娘在哭着找自己的妹妹，连自己的玉佩丢了都没发现。”

第33章

我猛地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

穆昇寒手掌摊开，一块形状恍若雪花的碧玉环佩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上一次看到它，还是在穆昇寒的剑穗上！

穆昇寒说着，把手移到我眼前：“我想叫住她，可她一边哭还跑得飞快，眨眼就没了人。”

他苦笑：“可惜最后，我既没有把这玉佩还给她，也没有帮她找到妹妹，回去还被父亲臭骂一顿。”

“现在，物归原主。”他轻声道。

在穆昇寒的示意下，我迟疑着伸出手，拈起这块玉佩。

冰凉的指尖与他的掌心相触，穆昇寒垂长的羽睫微微一颤。

阳光透彻，如水的碧玉在我眼前浮出一瞬光亮，虽然有些年头了，但看得出来它被人保存地很好。

我失神地看着它，不期然又回想起了那一夜。

“……多谢。”良久，我攥住它，哑声谢过。

等日头不再毒辣，船儿才回了岸边。

穆昇寒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油纸伞，为我挡住头顶的日光。

他做的自然，我却有些难为情：“小穆将军，你不必如此的。”

穆昇寒爽朗一笑，两眼弯弯：“苏小姐也不必拘谨。”

他道：“昇寒想要打动苏小姐，自然是要付出行动，若苏小姐并无厌恶，就还请不要拒绝昇寒的示好。”

微风一吹，湖面霎时波光岚影，我只觉自己心中似乎也被吹起了粼粼涟漪。

“溪冉？”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穆昇寒眉间微微一沉。

我下意识看过去，却见是墨祁瑞。

他从墨府的马车上下来，看着我和穆昇寒，眼中有震惊也有伤痛。

墨祁瑞下意识往我走了几步，复又停下。

他嘴唇发颤，张了几次才发出声来：“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毫无波澜，全然不理会他的询问。

我道：“日安，墨公子，我们马上就回去了，不会打扰公子游湖的雅兴。”

墨祁瑞倏而沉默。

在我上了马车后，却听见后面墨祁瑞沙哑的声音：“转道，回城。”

马蹄声嗒嗒，我面无表情，捏紧了手指。

墨祁瑞一路跟着我和穆昇寒回到京城，我们去哪里他都在，就是去翠银楼看首饰，他也跟在后面。

好似一抹幽魂，不远不近地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