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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呢?
那个年少时便在心中深藏的她,如今,该怎么办?
萧承禛默默地走到书案旁,任凭身后冰肌玉骨的女子在床上不住地呼唤。
书房的门被紧紧地合上,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后,他将一张张卷曲整齐的画卷一一铺展开来,那些神采飞扬画里的每一笔,满满的,全部都是她。
那一年的初春,她穿着件青翠月白攀藤苏绣襦裙,将一柄山楂白鹘团扇举过头顶,踮起脚尖,想去够一朵娇艳欲滴的白海棠,那上面栖着一只紫色的蝴蝶,只是不知道,当时还是小小身影的她,最终有没有捕到。
那一年的仲夏,她的个头明显长高了些,烈炎之下,接天的莲叶填满了南塘,她采了一片田田的荷叶盖在头顶,像撑了柄小伞,堪堪只挡住头,少女卷起衣袖,弯身倾向身旁的小溪,清澈的溪水之下,一条条棕褐的泥鳅好像拼命想逃,也不知道最终有没有被捞起。
那一年的深秋,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忙了些什么,已是及笄结发的她,好像突然有些倦了,伏在院子里的石案上小憩了起来,几缕青丝垂落于她的眉角,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去撩,空中新月如勾,像极了她那刻微微扬起的红唇,那里面一定有个不为人知的美梦。
这一年的冬末,她披了件海棠红镶金丝苏绣百蝶度花翻毛斗篷,被风吹得在身后鼓成一团,露出纤细赢弱的小蛮腰,巴掌大娇俏的小脸蛋在毛茸白领间,不时伸头向前探看,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不知什么缘故,脸颊两旁染着一层红晕,衬的肌肤吹弹可破,娇嫩无比,三千青丝撩成的髻,那刻像着了墨的笔,在风中翩跹飞舞。
……
海棠,你知道吗?
这春、夏、秋、冬的每一张画卷都是你,从我十岁那日起,每一季,每一年。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其他之事是能令他萧承禛再顾忌的了吗?
无欲则刚,大抵如此。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对顾允恒道:“你也不必次次都随我同行,待你回北疆,我终归还是要一个人。况且,有近卫随同,也是安全。”
“可是,听雨轩人多眼杂,我担心……”顾允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这次,我是去还砚台,以后便不再去了。”萧承禛的眼神倏而有些落寞。
顾允恒不解,问道:“为何?”
萧承禛微微愣了一愣,手指在案台上空荡荡地摸了摸,半晌才轻笑一声道:“不为何,只是太后让我近来多在宫中陪陪笙歌而已。”
顾允恒一时无语,望着他憔悴的身影,只觉得萧承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连说话时的神色如今也黯淡了许多。
初来京城之时,萧承禛尚且还能随着自己于宫外奔波,晚上对弈久些也能维持。不过才几日而已,他已是面色无华,夜夜心悸,更是连睡着了,也会盗出许多的冷汗来。
不去了也好,在宫中多加歇息,于身体修养也是好处。
“最近,你可请了太医来瞧?”顾允恒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遮掩,想到什么便会直说。
“宫中的太医早就都来瞧了个遍,太后当年那样,现如今,还有谁敢主动往东宫这边伸出个头,不过都等着候命罢了。”萧承禛有些无奈,他能左右自己的心,却不能左右这副堪堪欲坠的身体,“那些苦药,我也是吃了个够,并不再想见到他们。”
“北疆天寒,待我回去,帮你寻寻看,或许有什么解药是太医院这些人并不知的,能祛你这满身莫名的寒疾也未可知。”顾允恒有些忧郁,萧承禛这遇阴雨冷天便浑身酸痛却治不好的毛病,实在让人理不出头绪,但却还是想鼓励他看得开些。
也许一切都是有希望的,只等着它到来的那天而已……
第47章你照顾好自己吧
云海棠在寿安轩歇了一宿,却是彻夜未眠,许是换了床榻的缘故。她本就是睡眠极浅的人,除了自己的风蘅小筑,还有随军的营帐,其他的地方,她便觉得睡不安稳。
实则让她难以入睡的还有另一层缘故。
萧承祉本与她说好,昨日会再来找她。虽然,她与外祖母去了时思庵,却留了话给翠喜,让她在府里等着消息。
但是,直到她们傍晚归来,翠喜也没见还有谁再来找小姐,除了一大清早的那个清瘦身影在府中待了一整天,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听翠喜说,窦径踪临走的时候,看他那犹豫的样子,似乎还想留下来用膳,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等小姐回来。只是,这人也太不识礼数了,哪有第一天拜访总督,便留下来不走的道理。
云海棠搅着手中的青花朵莲梵文勺,陪着江老夫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桂糖八珍粥,只觉得时间过得真慢,慢得好像停驻了一般。
之前,有九月里那场出征等着,她心中便觉得每一天都无比珍贵的紧,现在所有的轨迹都已更改,却又觉得时光漫得如同今日青蒙的天空,变得无边又无际。
外祖母昨夜已将心思都告诉了她,也让她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终归就是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无所谓拥有和放弃,她听了也谈不上失望,只是有些唏嘘。
云海棠正不咸不淡地小口喝着粥,翠喜跑进来贴着她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江老夫人只看见这个小皮猴的嘴角一下子扬了起来。
“有什么有趣的事,就去吧!”江老夫人并不问她何事,心中猜想她是个坐不住的,也喝不惯这清粥,便开口随她去。
外祖母最是心疼人的,云海棠只觉得自己怎么能生在这么幸福的家里,简直吾复何求。
她点头脆脆地答了声:“好!”一双眸子弯得像南塘小溪上的桥。
“怎么说的?”出了寿安轩,云海棠着急地问翠喜。
翠喜倒是不急,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反而摆起架子来,洋洋得意地道:“就在我这儿,说吧,这回是什么好处?”
“快拿来于我看看!”云海棠才等不及说这些,伸手就要去拿被翠喜藏在身后的东西。
翠喜从背后抽出手,一只手里紧捏着一封手柬,另一手往小姐的腰间挠去。
云海棠本是个极容易笑的姑娘,再加上两腰那里最柔软的地方根本禁不住一丁点的骚挠,翠喜的手刚轻轻划过她的腰间,她便立刻被痒得咯咯笑起来。
她边笑边躲,口中求饶道:“好翠喜……哈哈哈……我认输了……认输了还不成吗……”
翠喜也笑弯了腰,把手柬又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那小姐现在说吧,该给我点什么好处……哎……还给我!”
翠喜的得意还没过三秒,空中扬起的手柬已经被小姐一手夺了去。
“翠喜,你也要练一练的,以后跟了老景,没点子功夫怎么夫唱妇随!”云海棠一个旋身,侧在翠喜身后,打开手柬,眼神落在里头的那页纸上,口中与她挑逗。
翠喜气得背在小姐身后,用手又掐了一下她的腰:“就算我练功夫,也是为了对付你!”
身后的小姐没有躲闪也没再回怼,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翠喜一转身,只瞧见小姐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片,比八珍粥里的熬得软糯的红豆还要红。
“他约我去听雨轩。”云海棠不打算瞒着翠喜,合上手柬开心道。
“就是上次送小姐回府的那个人吧?”早上给翠喜递手柬,又让她转送小姐的,是一个劲装打扮的侍卫,那人一看便是王府大院之内的人,翠喜料定不与昨日那窦侍郎相干。
“嗯。”云海棠暗自欣喜,虽然手柬中并没有落款,但不是萧承祉,还会有谁。
毕竟她是尚未出阁的姑娘,而他是当朝的四皇子,所以萧承祉在手柬中不仅没有落下自己的名字,连她的称呼也一并没有提起,只单单用了一个字——“你”。
也就是这个“你”,让云海棠的心倏而怦怦直跳,仿佛他正贴在她的面前与她说话。前夜的那些话,还句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