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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水烟的汉子见她这副模样，立即瞪大了眼上前，不敢置信的问：“这下头难道还有人？！”

“有，一定有！”宋韵清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扭头朝着汉子恳求，“大哥，我求你想想办法，救救他……”

汉子神色立即严肃了起来，他手指弯曲，在那块石板上敲了敲：“下头有人吗？”

宋韵清屏住了呼吸，夜空下却一片寂静。

无人回应。

她眼眶烫得厉害，情绪激动得已经不能言语，只能朝着汉子胡乱比划：“定、定是有人……我求您想想办法……”

汉子粗眉紧皱，找到石板的边缘，奋力抬了下。

石板松动了下，却又很快盖回了原处。

宋韵清焦急地看向汉子，只见他望着石板摇了摇头：“这玩意我一人抬不动，你且在此处等等，我去叫人来！”

宋韵清自然不会拒绝，她频频点头。

待到汉子走后，她又回身，开始清扫压在石板上的杂物。

宋韵清丢开碎石，不断颤声问着：“沈郁琛，你在下边吗？你跟我说句话……”

可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眼泪大颗砸落，在她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中，忽然混进一声微弱的低唤：“宋韵清。”

宋韵清的身形陡然一滞，旋即回过神来。

她猛地丢开手中的碎石，朝着那块石板不断问道：“沈郁琛，是你吗？！”

石板底下，又传来沈郁琛那微不可闻的声音：“是……你怎么在这儿？”

“我……”

宋韵清想答，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苍白的唇轻颤，跪在地上，迟迟不能言语。

而下边的沈郁琛到了此等时刻，都没有半分慌忙。

他的轻笑声一如往常，仿佛并未困在生死之际：“看来你是不准备再装作失忆了。”

闻言，宋韵清一时愕然。

她讷讷开口：“你都知道了？”

是在宫宴刺杀，还是听到了她与百里明宸的谈话，抑或是顾荷所说……

“都不是。”沈郁琛的声音骤然，瞬间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养大的人，怎会不了解你。”

宋韵清莫名有些鼻酸起来。

她忍住喉中梗塞，声音愈发颤抖：“那你也知道，我接近你是为什么吗？”

“知道。”

轻轻二字，落在宋韵清的心上却犹如巨石。

她紧咬下唇，半晌后才问出一句：“你既然知道我是来杀你，为何纵我？”

石板底下的沈郁琛默了瞬，缓缓开口：“在你‘死’后，我不得不承认的做错了一些事，如果让你杀我，能让你放下那段怨，我无悔。”

宋韵清总想说点什么，又总是张口无言。

好在沈郁琛一直在说，声音虽小，却又叫她听了个清楚。

“而且让你杀我又如何，你又奈何我不得，我全当你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陪你玩上一玩，并不打紧。”

第四十五章

听得最后这句话，宋韵清哑然失笑。

果然，不论在什么时候，沈郁琛都是那个沈郁琛。

他对万事万物都胜券在握，这天底下所有人事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支撑他脊梁的，是那节张扬的傲骨。

宋韵清又笑又哭，心中淤堵得更加厉害。

而沈郁琛断断续续的话声，还在传来：“如今说那些都没有用了，我还有最后几件事要交代你。”

他陡然认真的语气，令宋韵清心头一颤。

她忙说：“沈郁琛，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好好听着，这是我最后一次命令你。”

宋韵清的担忧还没完，沈郁琛的声音就再度响起。

他似是气力将尽，那威严当中带了几分强撑的意味：“徐元慎能与我斗这么多年，也是有些本事在，此番我出事，他定在京州慢慢瓦解我这些年的势力……”

沈郁琛顿了下，宋韵清他要自个儿帮他保下这些年的心血。

却没想到他说：“我那些人保下来的人应当快被他知晓了，你回京州后，去聚财当铺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他们认识你，会给你一笔钱，你就带着那笔钱和你的家人去西风。”

说道这儿，沈郁琛好像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隐忍，最后跟宋韵清说道：“还好有百里明宸，将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无论如何，宋韵清都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沈郁琛会叮嘱她这些。

他不要王权富贵，也不自个儿打量退路。

只看到她能阖家团圆，有了新的生活，便全然放下心了。

宋韵清喉中涩痛，她望向那大哥离开的方向，见迟迟没有人来不免着急。

她低下头去，对着石板焦急的说：“我不去，沈郁琛，你要真有本事就将那些属于你的东西都夺回来！救你的人马上会来，你再等等！”

“可是等不到了。”沈郁琛如是说。

他被困在这下边已有整整七天，若不是靠着腰间水囊那点儿净水，恐怕此刻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而宋韵清也知道，她只能祈求着去找人的大哥能快点回来，再快一点。

石板底下的沈郁琛是真等不起了，他眼皮无比沉重，强撑着不肯合上，脑子里竟想起与宋韵清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躺在废墟上，右腿还被砾石划破，此刻已经没了知觉，就算是能出去也会落下个残疾。

沈郁琛沉沉叹了口气，眸中光芒微暗：“我很开心你能回来，至少陪我逛了那场庙会。”

听到这句话，宋韵清的啜泣声一顿。

她想起那场她心不在焉的庙会，此刻就算顺着沈郁琛的话说，也想不起来。

而沈郁琛却如数珍宝，慢慢说着：“我从前被关在冷宫里，也没逛过庙会，后来听你说起过几次，因得太忙也没去成。”

“后来跟你去的那次，但是有趣至极，你看杂耍时陡然亮起的眼睛，戴上簪子时的茫然，还有那枝折柳。”

“我很想留下来，再看一看，但终究是不行了……”

他的话，越来越微弱下去。

宋韵清还没能回话，忽听得底下呼吸粗重了下，转瞬，就没了声息。

第四十六章

“沈郁琛！”

宋韵清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匆匆赶来的大哥，就只见到她跪坐在地上，无助的哀喊。

他领着人匆忙跑了过来，然后指挥着架开了宋韵清：“赶紧来两个人，把这石板挪开救人！”

几个汉子“呼啦”围了上来，宋韵清被拽到旁边，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在一阵喝声过后，石板被轰然抬起。

宋韵清收敛了些眼泪，赶紧围了过去，眼前一幕却又险些让她昏厥。

沈郁琛躺在惨败的马车里，几根车辕顶不住了那块巨石，才不至于在地动发作时立即死亡。

可他身上的状况，并没好到哪里去。

沈郁琛大腿上插着一根折断的树枝，血迹早已干涸，他面如死灰，紧闭着双眼，好似再也睁不开了。

宋韵清深吸了口气，血腥气直往上涌。

她颤着身子，想要上前两步，却又被人拦住。

跟她说过几句话的大哥，此刻竭力阻止着她，不住劝道：“姑娘，你先不必冲动，他还有些呼吸，我们这就带他回去……”

“带回去！”宋韵清的声音嘶哑，无助看着受伤惨重的沈郁琛，“求求你们，带他回去，救救他！”

这一声声，撕心裂肺。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听到这话也红了眼。

他们赶忙带着沈郁琛，往寺庙当中跑去。

一路风风火火，却也废了些时候。

寺庙里已经微聚了不少人，听到门口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

宋韵清顾不及他们，赶忙清出地方，等人将沈郁琛放下，就被挤出了人群。

她紧张地张望着，身侧响起百里明宸的声音：“不用担心，九千岁……他……”

后头的话，他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宋韵清知道，沈郁琛只是对她有恩，对旁人仍旧是那副铁血掌权者的模样。

她回身，此刻还能腾出心思安慰百里明宸：“明宸不必勉强，我懂你意思。”

百里明宸抿了抿唇，垂头不语。

他们在旁边焦急地等候着，但这穷乡僻壤，又刚刚受完灾害，并没多少药材。

直到傍晚，大夫包扎完沈郁琛最后一个伤口。

夏夜闷热，他头上出了一层热汗，抬头朝着焦急的宋韵清说道：“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只是右腿……”

宋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