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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喂，死东西，再跑一个试试？等老娘抓到你非得给你杀了炖汤喝。”狭窄简陋的茅草屋前，一个腰圆体胖的女人追着一只老母鸡叫嚷着，一群鸡被她惊得乱跑乱跳，小院内鸡飞狗跳。
　　“娘，你都要杀它了，它能不跑吗？”屋内走出一个水灵的姑娘，加入捉鸡的行列。
　　“死丫头还敢给我顶嘴，滚一边去。”女人本就心烦，一把推开女儿，继续骂骂咧咧地追鸡：“没良心的狗东西，还在这说风凉话，你哥要考秀才，你帮不上一点忙就别添乱。”
　　”这鸡是给你哥补身体的，要是他没中，看我回来不撕烂你的嘴皮子。”
　　“我怎么了？这又关我什么事？”女孩听到亲娘这样说自己，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站在门口，气的肩膀直抖。
　　“我当然也希望哥哥考中秀才啊！”她忍着眼眶的泪水：“所以我这不是来帮你抓鸡吗？”
　　“哼——谁知道你这死丫头有没有良心。”女人看也不看女孩一眼，眼珠子都盯着在老母鸡上。
　　她儿子张春生啊，要当秀才咯，他们老张家总算要出了当大官的。
　　等到春生高中的时候，她这老太婆也能跟着飞黄腾达，风风光光得享福。
　　而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万万不能马虎了大官的身体，得抓只老母鸡炖汤补补。
　　“哎呦！我看你往哪跑！”将母鸡逼到了角落，王婶甩了甩宽大的屁股，刚准备泰山压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娘——”
　　阿玉安静地走进了院子里，在少女震惊的目光下，对着王婶的背后喊道：“我回来了。”
　　王婶不可置信地回头，看清阿玉的脸后，被吓得大叫道“鬼啊！”
　　鸡也不抓了，砰砰砰地往家里跑，把门一关，后背抵着门，生怕阿玉闯进来：”你是谁！你是人是鬼啊！”
　　“我是阿玉啊，娘。”阿玉笑着说：“我当然是人了。”
　　“春姜，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出落得真水灵。”
　　与王婶比起来，被亲娘遗忘在门外的少女显然冷静地多，听到阿玉这样说，她久久盯着她的脸，然后扑进了她的怀里：”阿玉姐，我以为……以为…。”
　　“怎么还这么爱哭？”阿玉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以为我死了？”
　　“放心吧。”她笑着说：“蛇神大人待我极好。”
　　王婶细小的眼睛透过门缝看抱在一起的俩人，上下打量着阿玉，发现她穿的布料一看就贵得不得了，心里的恐惧少了一半。
　　随着阿玉抬腕，她又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腕长得大玉镯，俩眼霎时放光，彻底没了恐惧。
　　一把拉开门，急步走到了阿玉的面前，像捡金子一样，生怕慢一秒地上的金子就被人捡完了。
　　粗厚黝黑的手一把攥住阿玉纤细的手腕，贪婪的目光锁定着那俩镯子，她急切地说：“这个很值钱吧。”
　　“娘喜欢？”阿玉莞尔一笑，“那就送娘了吧。”
　　“真的！”王婶两眼放光，一把扯下了玉镯，丝毫不顾阿玉的皮肤被擦得通红。
　　“好东西，好东西。”虽然是农妇，但值钱的玩意她眼睛还是不瞎的，王婶激动地捧着玉镯看，这时，一枚金叶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王婶一把抢过，然后揣在兜里，生怕别人抢了她的。
　　“还有吗！还有吗！”她焦急地问，一只手抓着阿玉的肩膀，晃得她都要站不稳了。
　　哪有刚才喊鬼的样子。
　　“好阿玉，爹娘这些年好想你。”晃着晃着，王婶对上阿玉的眼睛，愣了一下，立马扯着嗓子嚎道：“这三年tຊ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去荣山看你，可惜我进不去啊。”
　　挤出了两滴混浊的眼泪，王婶嚎得非常克制，因为她怕招来其他人，人多了，阿玉身上的钱财就要分出去了。
　　她又不傻。
　　阿玉望着演技浮夸，一声声诉说着这些年的委屈的王婶，也配合着红了眼眶。
　　春姜早被王婶的屁股挤到了一旁，她沉默地看着抱头痛哭的俩人。
　　她心里涌起了不安。
　　本来以为已经死掉的阿玉姐突然回来了，而且打扮得如此贵气，这倒不算什么。
　　真正让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阿玉姐主动给娘玉镯和金叶子，她真的不计前嫌了？
　　春姜还记得她当年为了反抗被送给蛇神当新娘时，拿着剪刀自尽的模样。
　　王婶搂着阿玉进了屋后，转过头狠狠瞪了眼傻站在原地的春姜，这蠢丫头没点眼力见的。
　　“快去喊你爹和哥哥回来，快去！”她命令完，赶忙回到屋内，拿着个粗碗给阿玉倒了水。
　　阿玉接过水，给面子的喝了一口，望着王婶殷勤讨好的样子，她笑了笑。
　　她从小就没有见过王婶朝自己笑过，关于她，她只有被辱骂责打然后逼迫着上花轿的记忆。
　　坐了没多久，春姜便带着亲爹张成事和哥哥张春生回来了。
　　俩人一看到了阿玉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诉说完思念之情，就立马吐苦水，说这些年家里的艰难以及张春生准备着要考秀才的事情。
　　一家人装作关心地打听着阿玉的情况，确定蛇神真的存在而且有大本事，便旁敲侧击地希望阿玉能够帮忙，给家里带好处。
　　阿玉有耐心地回答了他们所有的问题，有意无意地展示着身上的首饰，说起蛇神大人时，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说话温吞，挠得王婶几人焦躁不安。
　　“那那那……”张春生听完妹妹的话，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问：“蛇神能保佑我高中不？”
　　阿玉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不赞同地睨了他一眼，“这有什么难的，蛇神大人的本事大着呢。”
　　“好妹妹，好妹妹。”张春生一听，脖子都激动地红了，手足无措地说：”你帮帮哥哥我，叫我当个秀才……不不不，当大官！！！”
　　他脸生的敦厚，不丑，挺周正的，但欲望让他的眼睛挤成一条线，显得整个人鬼迷日眼。
　　“要是能帮忙……”阿玉叹了口气，在几道热切的目光下，才伤心地说：“要是可以，我也想帮啊。”
　　“可是如今，蛇神对我的喜爱越来越少了。”
　　“这怎么会！”王婶一听，拍着桌子喊道。
　　阿玉从怀里拿出一张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当年不识好歹不愿意嫁给蛇神，惹得他恼怒了，所以惩罚我们荣石村大旱，三年不下一滴雨。”
　　“后来我知错了，求着蛇神大人原谅，他心胸宽广，便没有再责罚我，对我也算好了。”
　　“在第一年结束，他就气消了，但是对荣石村的责罚说出去就没有气消的理儿，我只能连累着乡亲们又受苦俩年。”
　　“呜呜……”她压抑着抽噎声。
　　”眼看着越来越好了，蛇神大人宠爱着我，但前些日子村里又送了个新娘子过去，她比我漂亮比我年轻，蛇神变把宠爱分给了她。”
　　“而我，渐渐失去了他的宠爱。这次能够回家看望你们，也是因为大人发现我最近的消沉，心里还惦记着我，便恩赐我回来看望你们了。”
　　“我在他心里的分量，自从有了那个女人，就越来越轻了，我也不知道何时会彻底失去大人的宠爱。”
　　“到那日，这荣山，便没了我立足之地。”
　　“哎哟喂！”王婶听完，急得不得了，恨铁不成钢地说：“争啊，你倒是争气点啊。”
　　“侍奉了蛇神大人三年，结果比不上一个刚嫁过去的臭丫头。”
　　“娘。”阿玉含着泪说：“我也不想啊，可是她比我年轻，蛇神喜欢年轻美丽的姑娘，而我……”
　　“比不上她了……”
　　说到这，她羡慕地看向了一直沉默的春姜：“如果我……”
　　“如果我像春姜一样……”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她这话，都齐齐落在了春姜的身上。
　　春姜对上他们的目光，后背发麻，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但好在，阿玉姐没有再说她什么，而是望着外头的天说：”太阳要下山了，我也该走了。”
　　“回去晚了，蛇神要生气了。”说完，她起身了。
　　在临走前，她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都留了下来，答应着家人们的请求。
　　落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春姜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远去的身影，心慌不已。
　　就在她以为阿玉不会再回头时，她转身朝自己挥了挥手，隔着余晖，春姜读懂了她的唇语，她说：“再见，春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