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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盛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几个刺客被扔去马厩后,简宁他们都去了正屋议事,当时他娘搂着他弟弟在饭堂里哭,饭堂里除了他们一帮孩子只有丁三爷父子,还有莫夫子一家和月娥。他因怕那妇人供出他拿了她的毒药,想害大宝反害了自己弟弟,遂壮起胆子去了马厩。好在那几人被折断手脚后都晕死过去,他往他们嘴里滴了一滴毒药,送他们全部上了西天。
从马厩出来,丁盛恍惚看到有人闪进了简宁家的灶屋后门,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这会他越想越觉着闪进去的人像是丁三爷。
完了,他心里一阵后怕。
丁三爷挖好坑过来,看见他,顿了会,似乎想说什么,叹口气,抬脚进了里屋。
常氏和赶过来的田氏已经给丁强穿好衣裳,见常氏拿块白布在给孩子缝制裹尸袋,丁三爷默默蹲去一旁,掏出烟袋,吧哒吸了起来。
“三哥,坑挖好了?”常氏缝好袋子,问道。
“嗯。”丁三爷点点头,按辈份,他是丁平顺的堂哥。
田氏帮着常氏把丁强放进布袋里后,见她抱着丁强往后院走,便问道:“埋去哪,不跟他爹埋一堆吗?”
“不必,活着时他就不待见这孩子,让孩子安安静静地投个好人家去吧,来世再不要投到穷人家受这般苦,也算解脱了,未必是坏事。”
常氏一脸平静。
丁盛要帮着埋丁强,常氏一言不发又把他扒拉开了,依旧是丁三爷帮着埋的,就埋在自家后院菜地里。
埋了丁强,常氏下午照常去简宁那上工,到了晚上,她回家还是不搭理丁盛。不骂他,也不和他说话,始终一张冷脸对着他。
丁盛自己绷不住了,整个下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他在他弟弟坟边坐了一下午,想了很多。他娘怀上丁强没几天他爹就被郎中断定患了痨病,他爹常说丁强是个讨债鬼,自己的病是丁强克的。
他爹不喜欢丁强,他也不喜欢。
可不喜欢也是他弟,他没想要害死自己的弟弟。到了夜里,他躺在他和丁强睡的那张床上,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娘抱着他弟一身是血的画面。
他受不了了,睁眼一下坐了起来。
却见他娘常氏站在他床边,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第349章 值得敬佩
知子莫若母。
丁盛以前就很少上简宁那儿,他性子随他爹,敏感多疑。一面瞧不上别人,一面又生怕别人瞧不上自己,很多时候都跟个蛞蝓(鼻涕虫)一样,龟缩在壳里,小心翼翼窥视着周围人的动静。
今儿他一反常态,跑去找大宝温书,常氏当时瞧见他来心里就暗觉奇怪,不过也没多想。直到丁强出事,他突然不知打哪冒出来冲着简宁嘶吼,她心里就暗生疑惑。
常氏忍着失去小儿子的悲痛,一路冷眼瞧下来,丁盛一系列反常之举令她越发生疑。下午她去简宁那上工,得知几个刺客和丁强死状一样后,她心里更忐忑不安了。
到了夜里,她听着丁盛在里屋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过来决定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因为她也搞不懂,那致人死命的毒药丁盛打哪搞来的!
事实上,在常氏决定来找丁盛时,她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此刻当她站在丁盛床前,对上自己大儿子的视线,她心里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她深深看眼丁盛,转身欲走。
“娘!”丁盛低声悲怆地喊了声,随后滚下床抱着常氏腿跪下了。
常氏仰面阖上双目,无须其他更多言语,她心中已然明了。隔会,她缓缓转过头,她转得那样艰难,脖子活像一只被废弃千年的木轱辘般,只差没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了。
“撒手!”
她声音很轻,目光冷彻寒骨。
丁盛看向他娘,泪水糊了满面,在这样一个万籁俱静的冬夜里,他抱着他娘的双腿,瑟瑟发抖。恍惚间,只觉滔天的恐慌席卷着窗外浓重的夜色,顺着窗棂漫进来,沉沉压在他心上。
他感到了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
“娘!你已经失去一个儿子,难道你还要再失去一个儿子吗?”他颤声问道。
“娘你千万莫舍弃儿子,从今往后儿子好好念书,定为娘挣来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娘你千万千万不可放弃儿子呀!”
他泣不成声,死死抱着常氏双腿,低下了头。
良久,常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不是嫁给你爹,而是……”常氏的话,仿似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送你念书!”
她语意里透出的决然与寒凉,如淬了水的皮鞭狠狠抽打在丁盛心上,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娘!”他突然爆出一声嘶吼:“你不能亲手毁了你儿子的前程啊!你不能你不能啊!儿子会恨你一辈子!一辈子都记恨你的,娘啊!”
大丫和小丫被惊醒,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丫紧紧搂着小丫,小姐俩躲在被子里竖起耳朵听着里屋里的动静,大气不敢出一下。
“随你。”常氏抽出一只脚,再又抬脚踹倒了他。
有关他如何弄到毒药,又为何要害死了那五个刺客,她已不想再问,更不想再知道。
这个儿子废了,她若供他继续念书,将来他要真做了官儿,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深受其累。
她宁可白养着他,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她活一日,养他一日,哪日她死了,两个女儿愿意养他养他,不愿意养他,死活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这一夜,丁盛拥被在床上坐到东方破晓。
天光微亮,他下床洗把脸,收拾好书包,早饭没吃,径直去了镇上学堂。马车也不坐了,早晚都步行,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每日独来独往。
常氏也照常在简宁tຊ那上工,只是她话少了,有时整天都难得听她开口说一句话,干活比从前更利索了,终日跟个陀螺似的没有一刻闲下来。
田氏他们几个只当她是接连丧夫失子才这般,只简宁打丁盛不再乘坐她家马车上下学隐猜到几分,她决定找常氏好好谈谈。
晚上收工前,简宁说去官府奖给他们家的半顷良田地去看看,出门后她却往番薯地那边去了,那边是田氏常氏回家的必经之路。
番薯已经全部收完了,简宁在这片地重新种了易生长的药材,田氏同着常氏过来看到她,田氏扬声问道:“你不是看那半顷地去了,咋又转到这儿来了?”
“临时想起配药丸要点芦荟,我过来割一点。”简宁把百草间里的芦荟移栽了一些到地里,这玩意易养活,而且具抗感染的功效,能清热败火,排毒消炎,还能促进伤口愈合,降低伤口疤痕的形成。
她每回给二妞三妞脸上涂抹的伤痕胶,里面就含有大量的芦荟成分。
田氏不明就里,还当她真是来割芦荟,常氏心知肚明,猜想简宁只怕是专门等在这堵她的。
“你先走吧,我同简妹子有几句话说。”常氏让田氏先走,田氏误以为她要找简宁支工钱,可能觉得当着自己的面说拉不下脸,便笑嘻嘻的先走了。
待她走远,常氏也不看简宁,她视线落在开有嫩黄色花瓣的芦荟上,声音空灵而又缥缈。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害人,也不会再给他交下半年的束脩,我权当没生养过他。”
简宁低了头,暗叹声,再又抬眸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