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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和她的手有一瞬间重合。

就像是……在牵她的手一样。

许多被她忽略的细节一下子都涌上来，让她豁然开朗。

她这下完全能确定了，如果看不见，他怎么会侧身让她？

“苏医生，你是不是能看见我？”周清玥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苏誉却脚步不停，仿佛根本没听见任何声音。

周清玥看着苏誉远去的背影，心里尽是疑虑。

这个人，绝对不只是医生那么简单。

她很想跟上去问问，可是她仍被困在岳北沉身边，走不了太远。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只想逃，马上立刻！

周清玥转身看向岳北沉，他正在低声安慰着神情受伤的林若冰，又一面对着她的遗照乞求原谅。

周清玥冷眼看着，天知道她有多想脱离岳北沉。

就算没法投胎，当个游魂野鬼也比绑在他身边时刻看着他们亲热好。

她用了短暂的一生，弄明白了一件事：人就是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

岳北沉为了她伤心欲绝是真的，但心里爱着林若冰也是真的。

岳北沉，你连做梦都在对我说谎。

你一直戴着面具活着，就不怕有一天揭不下来，假面具长在你脸上，要你的命吗？

周清玥别过眼，不愿再看。

如果有可能，她真愿这双眼看不见光明！

一周后。

周清玥葬礼举行结束。

亲手捧回她遗照的当天，岳北沉将那满墙的海报都撕下，露出被残留的纸糊得斑驳的涂鸦。

看着那满墙沧桑，他终于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人死终不能复生！唯有接受。

从那天起，岳北沉再也没提过周清玥，其他人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只是他每晚仍跟林若冰分房睡，再也没碰过她。

每天夜里，岳北沉就翻看手机里周清玥的照片和视频，总是看得眼眶发红。

周清玥有一次听他的忏悔实在听得满腹怒火，情绪一激动，床头的灯闪了闪。

岳北沉立刻敏锐地坐直了，四下观望呼唤：“清清，是你吗？是你来看我了吗？”

周清玥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后来都按捺着自己的情绪。

听多了，渐渐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周清玥只觉得从前的爱恨都离现在的她很遥远。

唯独不变的，就是周清玥想离开的心。

转眼新年到了，别墅里处处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喜庆。

从前周清玥不受岳家人的喜欢，每个新年，岳北沉都过得十分为难，既要回老宅团圆，又要赶回来陪她。

大多数时候，这别墅都空荡荡的。

而今年不同，岳家不论直系还是旁支，都齐聚在麓湾府的别墅。

喜乐融融。

直到席上，岳母感叹了一句。

“还是若冰好，比周清玥那丫头上得台面多了。”

第18章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席上所有人都看向岳北沉，见他面无表情，又收回目光，个个神情尴尬，不敢多说什么。

从周清玥走后，岳北沉的性子是愈发捉摸不定。

稍有差池，轻者会被他疾言厉色教训一番，重者直接被赶出岳家。

唯有岳母神态自若，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

她泰然自若，凝着岳北沉等他回应。

从前，她说什么，岳北沉便附和什么，是出了名的大孝子。

岳北沉神情僵硬，却也没翻脸，只说：“妈，人都没了，大过年的，就别提这些了。”

岳母显然对他这个反应比较满意，举起酒杯，“也是，难得一大家子团聚，不说这些晦气的。”

岳北沉这回脸色完全冷了下去，他正要开口，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岳北沉顺着看去，林若冰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林若冰穿着纯白的高领毛衣，孕肚已经十足圆润，母性的润泽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和从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孩子的母亲。

林若冰满目温柔，纤手搭在孕肚上，抚摸着隆起的孕肚，在满堂灯光与烟火中温柔地凝望着岳北沉。

从今往后，岁岁年年与自己相伴的，就是林若冰了。

有了孩子，有了家庭，一切都会翻篇过去的。

让过去过去，拥抱未来。

有了这个念头，岳北沉心中那股躁郁火气竟神奇般地渐渐消散了。

岳北沉垂下眸，举起酒杯，看向林若冰，“你怀着孕，果汁也要少喝。”

林若冰神情惊喜，连忙点头，“放心吧。”

她顿了顿，试探着唤道，“……老公。”

家族中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兴奋地起哄，众人纷纷夸赞着他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连一向严肃的岳母也眉开眼笑。

岳北沉轻声应道，“嗯，听妈的。”

一直横在他们中间的那层无形的薄冰就这样消无声息融化了。

林若冰笑得越发甜蜜，大家一齐碰杯，欢庆新春。

岳北沉垂下眼眸饮尽杯中红酒，长睫掩去眼中的晦暗情绪。

清清，你再等等，等孩子出世，我就去陪你。

到时候就算你恨我怨我，要打我骂我，我都要跟在你身边。

周清玥看着这充满温情和欢笑的一幕，竟也不自觉地勾唇笑起来。

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怨恨和不甘，此刻看到岳北沉和林若冰走到一起，竟然由衷觉得般配。

毕竟她已经死了，岳北沉早晚要和新的爱人组建家庭，开始新的人生。

她已经接受了。

除了接受，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笑着笑着，又有些想哭。

她明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已经放下了一切执念。

为什么还要被困在岳北沉身边？

上天，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她一把呢？

他都已经开始新的人生了，她为什么还不能成为被尘封的灵魂？

周清玥都恍惚了，难道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还在不甘心吗？

年夜饭吃完，亲戚们陆陆续续回家，只剩岳母留下，和岳北沉林若冰一起看春晚。

这是他们多少年都没再有过的光景。

“你爸爸要是还在，也一定很高兴。”岳母感叹道。

林若冰剥了个橘子，细细地将上面的橘络处理干净递给岳母，“爸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的。”

周清玥依稀想起，当初林若冰和岳北沉不止一次说，这个孩子是给她和岳北沉生的。

如今林若冰俨然已经彻底取代了她。

周清玥自嘲地笑笑，大概，确实还有些不甘心吧。

电视里主持人在慷慨激昂地说着祝福语，进入零点倒计时。

“五……四……三……二……”

一。

周清玥在心里默默接。

透过别墅的落地窗，可以看见远处绽放的烟火。

那一瞬间，她好像终于，真正地释怀了。

一直围绕着她的那股似有若无的束缚感，陡然消失。

第19章

周清玥最后一次深深凝望岳北沉的脸。

她的目光仔细描绘过他的五官，曾对她盛满爱意的双眼如今也温柔地凝视着别的女人，曾无数次吻过她的薄唇如今也对别的女人说过甜蜜爱语。

她确定自己真的不再有波澜。

于是周清玥转身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天上又下起大雪，周清玥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她去到别墅外，发现大门口竟然停着一辆纯黑的迈巴赫。

岳北沉也有一辆，不过那辆车的车牌号是她的生日。

而这辆未曾见过的迈巴赫，尚未上车牌。

她对这辆车并没有印象，亲戚都已经走了，这会是谁的车？

刚走到近前，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穿着大衣的男人踩着积雪下了车。

是苏誉。

他不像平时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清冷绝尘的模样。

此刻苏誉没戴眼镜，大衣下是西装革履，十足的精英风范。

苏誉撑着伞，走到她面前，将大部分伞倾斜给一道根本不会感知冷暖的灵魂。

周清玥心里一暖，陡然生出被庇护的感觉。

她愣愣地看着他，“你……是来找我的？”

苏誉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温柔，“我是来接你的。你……想不想跟我走？”

周清玥看见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肩膀上。

或许是对自由充满渴望，也或许是孤独太久，这一刻她只想有一个“依靠”。

一个能听她说话的依靠。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清玥缓缓睁开眼。

眼前已经不是阴冷的室外，暖意裹挟着她，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清雅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