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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欲开口,外间却忽而传来女婢欢欣地高喊。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叶姑娘她有孕了!”
第8章
声音透过深深雨幕,如重锤敲击在我的心上。
收到礼物的欣喜此刻荡然无存。
“啪”,一声轻响。
折扇从我脱了力的掌心倾然坠地。
室内寂谧若死。
江渊眉心紧蹙,面沉如水,冷斥那丫鬟:“你在胡说什么?”
丫鬟只当他是高兴过头了,又重复一遍:“奴婢不敢胡言,医师诊断确是喜脉!”
我紧攥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那一日江渊与叶殊荒唐的旖旎,又如魔音般在耳边响起。
我甚至不敢深想,江渊究竟是从何时变了心。
那些睡在我身旁的日子,他是不是都在想着叶殊!?
“绝无可能!”江渊冷冷拂袖,直往叶殊的别院走去。
见他这幅模样,我也跟了上去,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如叶殊的院子。
我就看见叶殊欣喜出来迎接江渊,身体更是恨不得黏在江渊的身上:“师兄,你来了。”
江渊冷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是怎么回事?”
“师兄忘了吗?两月前陛下宴请群臣,我见你深夜未归便去宫门接你,不想师兄你喝得酩酊大醉,我,我……”
“我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本没打算把这些说出来,但现在有了这个孩子,我……我想活下去。”
“医师说了,会有办法帮我续命,直到诞下这个孩子。”6
叶殊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她说的这件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因为明心丹,我已经忘了最近两年年发生的事情。
但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我颤着嗓音开口问:“那为何上次云止来,却未诊断出喜脉?”
“檀音!”江渊面色σw.zλ.铁青地出声呵止,“难道云止就能从无差错吗?”
我被他吼的一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素来在朝堂之上直面唇枪舌剑的江渊,此时却哑口无言。
喉结滚了又滚之后,才说出一句:“此事等你恢复记忆后,我再与你解释。”
而他的身后,叶殊唇角微勾。
得意的模样让我厌恶至极。
我心如刀剜般痛,甚至眼前都阵阵发黑。
江渊却还在出言维护:
“檀音,此事错在我一人,师妹无辜,你不要对她心生怨怼。”
我心里的那根弦骤然崩断,身体再也无力支撑般栽倒下去。
跌倒之时,一道满含担忧的声音传来:“檀音!”
再次醒来时,睁眼便见到灯烛摇曳下的江渊。
“你醒了?”他清冷冷的声音里满是关怀,替我盖被子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还爱着我。
我却一阵恍惚。
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会娶叶殊,让我沦为满京城的笑柄。
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会让叶殊怀上孩子,在我的痛处反复磋磨!
见我沉默,江渊和缓着语气和我商量:“檀音,七日之期过后,我再来向你解释好吗?”
“国师大人言重,我与您素不相识,何来解释?”
我忍着胸腔里的不适,强撑着就要坐起来。
江渊又倏然沉了脸:“檀音,你以前不是的这样的!”
“我们之间何至于为了小师妹闹的这么难堪?”
“我亏欠你的,等完成小师妹的遗愿,我自会补偿你,难道你连七日都等不了吗!”
每句话,都离开不开叶殊。
我垂眸敛下情绪,不想和他争执。
结果转眼又看见他为叶殊抄写的经书,字字都是在祈求叶殊平安顺遂,安度此劫。
我蓦然想起江渊曾经卜算过,我和他之间的姻缘。
当时的卦象是,互相克制,却留有一线生机。
成亲以来,我和江渊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我们偏要逆行天道,要把日子过好,要白头偕老,要儿孙绕膝。
而可此刻,我望着江渊,不答反问。
“国师大人神机天算,能否算一算,我们的终局会是如何?”
第9章
江渊指节蓦地一紧,他从不轻易起卦。
但此刻,他还是在神案上摆出了筹策。
随着筹策一根根摆开排布,江渊的眉心越蹙越紧,动作也变得极缓极慢。
少倾,他额间冷汗密布,怔怔看着卜算的结果:“两爻变,归妹卦……天地不交,有始无终……”
得到这个答案,我反而松了口气。
天命如此,造化弄人,怪不得我要放弃他。
可第一次,江渊说出了质疑自己的话。
“我可能,是算错了。”
他正要收拢重来,我却伸手拉住了他:“都说一事一占,如今已知结果,也不必再重来了。”
“檀音,卦象……也不能尽信。”
他试图说服我,可声音却没有多少底气。
“这世上多的是人力不可及之事,反正你我相识陌路,国师大人又何须介怀?”
我服下明心丹已经六日。
和江渊再多的刻骨铭心的爱,也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所以纵使再不舍,再痛苦,我也笑得释然:“国师大人是修行之人,当知晓有缘无分最不能强求。”
江渊却神情一痛,望着我的眸子深幽难测。
再出声时,他的声音哑到发颤:“檀音,再等我一日,你就会想起我了……到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等小师妹仙逝后,我们便再无隔阂。”
我凝望着江渊眼中的笃定,唯余苦笑。
我不会再想起你了,江渊……7
服下明心丹的第七日,恰好是江渊与叶殊的婚期。
府内锦色遍布,房檐廊角红绸高挂,大摆筵席广邀亲朋,极尽排场。
我身为江渊的原配发妻,却只能远远站在廊下。
看着江渊身着喜服金冠束发,亲自将病重的叶殊横抱出别院,托扶着她拜堂行礼。
“一拜天地——”……
悠长地赞礼声,往来的恭贺声。
声声都如刀割在我的心上。
仿佛自虐一般,我想起当初与江渊成婚时。
他也是这样穿着大红婚服,清冷出尘的俊颜噙着笑,摇曳的红烛下眸中藏着万种缱绻。
“檀音,我终于得偿所愿了。”
我们的大婚曾名动京城,而今却成了最大的笑话。
“夫妻对拜——”
高呼声拉回思绪。
我撑扶廊柱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眼眶湿热着再没了看下去的勇气。
跌得撞撞回到房中时,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如今与江渊仅剩的记忆。
五年前。朝堂之上,江渊冷清的眸凝望着我:“楚将军,久仰。”
四年前,斜阳夕照下,江渊牵住我的手:“檀音,待至迟暮之年,我们便隐居山林,做一对闲云野鹤夫妻。”
还有莲池旁落下的第一个吻……
而过了今夜,这些美好的回忆都将消逝。
我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临到这时,才发现是如此难以割舍。
可……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找来纸笔,就着明灭的烛光和府内的喧嚣,一字一句写下与江渊的和离书。
泪水几次洇开墨迹,涂涂写写,已不成书。
直到最后被如潮的疲倦感淹没,心痛如刀锯时。
我因为明心丹发作而痛昏过去。
万般的不舍与留恋,都在此刻化为不得已的解脱。
昏睡一夜,我被窗外透进来的光刺的睁开了眼。
我下意识看向空荡荡的床边,心口仿佛空缺了一块。
我怔然地摸上眼角,竟有泪痕未干。
可我怎么会哭呢?
我明明是从不掉泪的人。
这份迷茫的无措,到看到桌上那封自己亲笔写下的和离书,才终于有几分了然。
然而,当时断情那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