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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过得很好，如今穿着一身白色的布拉吉，油光发亮的黑色长发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

不是过去的某一次惊鸿一瞥，然后疯了似的跑过去，却发现是错认的一场空。

霍青峦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他的眼睛瞬间红了，猛地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她。

“林秀苗，真的是你……”霍青峦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哽咽。

林秀苗没有动作，她自然也看到了霍青峦。

可是她没有逃避，只是静默着。

这是一场时隔五年的相遇，仍旧是一人小心翼翼，另一人平静淡漠。

可是，二人扮演的角色却和五年前彻底调换了。

“抱够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林秀苗淡淡地开口，推开了霍青峦。

霍青峦被人推开，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并未有变化。

他的双目猩红，呼吸也显得无比粗重。

他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眼前这个令他牵肠挂肚多年的女人，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的模样重新刻进自己的心底。

他的心绪并不平静，而林秀苗静静地望着他，心底也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清浅的波澜。

眼前的霍青峦，比起五年前的他，似乎变化得太大了一些，此时此刻的他，是她过去从未见过的模样。

比如，他此时双眼猩红，死死盯着她的样子，竟让她心中有些发毛。

她心跳如鼓擂，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心动了，而是淡淡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林秀苗才缓缓开口：“霍青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四个字，让霍青峦的眼圈更加红了。

他身侧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他多想在此刻死死握住了林秀苗的肩膀，或者将她用力抱紧怀中质问她：“好久不见？林秀苗，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我每天都会做关于你的梦，每天入睡前，只有怀抱着或许睁开眼睛我就会发现，其实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其实我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其实我们还在京市，我还在那个有你的家里一样，只有这样我才能睡得着……”

他太想把自己这些年的痛苦统统告诉林秀苗。

可是，他没有这个资格。

自己种下的恶果，又有什么资格让林秀苗承担和品尝呢？

想到这里，霍青峦只有一声苦笑，和一声沙哑地问候：“是，好久不见。”

第24章

林秀苗静静地看着他，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一时之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回忆如潮水，此时已经不自觉地吞没了林秀苗。

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这五年的一切。

五年前，她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至此万念俱灰，选择从医院的天台一跃而下，用这种近乎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无法否认，她的确是个懦弱的人。

尽管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是她依旧无法面对只有她独自一人的未来。

可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死，反倒是成了植物人，成了一个真正的累赘。

那段时光，她并不是完全无知无觉。

如医生所说，她的确残存着一些意识。

她可以听到周围人的声音，也有一些细微的触觉。

起初她并不想要活下去，也非常憎恨霍青峦。

她恨他识人不清，恨他辜负她的爱，更恨他对林雨兰的偏袒和纵容。

可是那半年的时光里，她听着霍青峦对她说的那些话，每天坚持不懈地来医院照料她。

渐渐地，那种恨意也就渐渐消散了。

恨意消散后便只剩下了怅然。

她渐渐开始回味过来，她并不该如此轻率的结束生命。

重新来过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却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机遇。

她掌握了未来四十年的记忆，为什么不能坚强地活下去？

如果外公和爸爸妈妈小麦在世，也不愿看到她这样懦弱的模样吧？

所以，林秀苗的求生意识渐渐地恢复了，直到彻底苏醒。

这样类似又死过一次的状态后，林秀苗才仿佛彻底蜕变。

她立即出了院，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京市。

她没有去找霍青峦道别，因为她的新人生里，不该再让旧人参与。

她不恨他了，但也无法原谅他。

未来的日子那么精彩，那么充满希望，她不该囿于过去的儿女情长。

于是离开京市后，她带着最后一点点存款去了南方。

用那一点本钱和从服装厂学来的手艺，林秀苗悄悄做着黑市的生意，积攒着原始资本。

等积攒了一笔本金后，也差不多迎来了改革开放。

在众人观望时，她已经利落出手做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再然后，便是外公平反。

那时候她回过京市，但霍青峦已经为她处理好了外公的后事。

他很了解她，将他们葬在了小麦的身边。

有他处理好这些事情，林秀苗只是简单地祭拜过亲人后，便悄悄离去，并没有露面。

而回到南方后，她的事业蒸蒸日上，从此她便忙得头昏脑涨，再也没有回过京市。

直到现在，她在南方的服装店生意越做越好，合伙人建议她将生意迁到更有发展前景的京市，她才得以回到这里……

思绪流转间，五年时光一扫而过。

林秀苗微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便抬眼看向了霍青峦。

他仍是那副双目猩红的可怖模样，但却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一语不发、

林秀苗轻轻叹了一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我要去祭拜外公他们了。”

第25章

这话算是非常委婉的逐客令，可是霍青峦却仿佛没有听出来一般，只是侧了侧身将通往墓碑的路让出来一半。

林秀苗的表情微顿，但还是没有说话，缓缓地走上前。

和他擦身而过后，霍青峦跟了上来。

林秀苗停在家人的墓前，缓缓放下了怀中的花束。

她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熟悉的、与她紧密相连的名字，仍旧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缓缓蹲下来，手指轻轻的拂过每一个名字，声音哽咽。

“外公，爸爸，妈妈，小麦，我来看你们了。”

不过是一句话，林秀苗却已经鼻尖泛酸。

“上一次来看你们，还没来得及和你们多说几句话，现在，我都补上。”

她的眼圈渐渐红了，但还是强忍着眼泪扯出一个笑容，将她这些年的生活娓娓道来。

“外公，你总说人要活得坦荡体面，所以那年那些贼人陷害你，你的脊背都不肯弯一下。现在上头拨乱反正，也终于承认冤枉了你，为你平反了。而那些害过你的人，逃脱了上头的制裁的人，我虽然费了一番力气，但现在也终于都有一个算一个进了牢里，所以直到现在，我才敢堂堂正正地来你面前说这些。外公，你泉下有知不要怪我，君子坦荡荡，我做不成君子，但外公你是真君子，就原谅了我这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吧。”

“爸爸，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以前总说，我们家小苗不必太辛苦，做一个快乐的女孩，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就好。我现在算是实现你们的心愿了吗？爸爸，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在南方开了一家自己的服装店，很多人喜欢，赚了一点钱，是不是也算有自己的事业了？如果你们还活着，还能看到，一定会觉得很欣慰吧？”

林秀苗红着眼睛絮絮叨叨地说着，而她的身后，霍青峦的眼眸幽深，透着满满的心疼。

他一直不错耳地听着，仿佛这样，就能假装自己没有缺席林秀苗的那五年时光。

仿佛这样，他也不算失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