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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寂心口的巨石晃了晃，漏出一条缝，他从这一条漏出的缝隙里汲取空气。

谢长寂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许久，他才敢坐直了身子。

谢长寂看着面前似乎因为生病身量不足的人，语气不自觉地放缓：“清璃，你的名字真好听，身上的病都好了吗？”

赵清璃被谢长寂的语气激得打了一个冷颤，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谢长寂。

只是这一眼，就让谢长寂愣在原地。

太像了，太像赵清璃了。

“当啷”一声，谢长寂手上拿着的杯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场的众人心里皆是一惊，都停了动作，附下身子。

谢长寂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一样。

他甚至毫无礼数地探出了身子，想要将下首跪着的人看得更加清楚。

赵清璃也意识到这一点，更快地将自己的头低下：“多谢陛下关心，已经好了。”

完全陌生的声音将谢长寂的思绪拉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谢长寂一改几分钟的温柔，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赵清璃退下：“你下去吧。”

“你们也起来吧。”

“是。”赵清璃如释重负地退回到丞相夫人身边。

额上竟然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丞相夫人宽慰地将她手握紧，又捏着袖子将她额上的汗擦去。

她压低了声音，轻笑道：“你这妮子竟然也会被陛下吓成这样？”

“在家中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怎么就回一句话汗都出来了。”

赵清璃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只能做足了小女儿姿态，又往丞相夫人身边凑了凑，闷声道：“陛下喜怒无常，我有些害怕。”

丞相夫人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闷头喝酒再不理人的谢长寂。

“陛下也是个可怜人，你的名字和那位已经故去的皇后娘娘一样。”

“他大约是想起了皇后娘娘，才这般失态。”

这样的话赵清璃听得厌烦。

都说谢长寂深情，为她亲自立碑，为她亲手抬棺。

说谢长寂登基之后再不娶妻，是因为她。

说谢长寂和西凉军撕破脸，甚至不惜再起争斗也是因为她！

可他在她还在世的时候为她做了什么呢？

害死她父母兄长，任由谢母奚落、常宁刁难。

现在的深情又有什么用呢？

赵清璃靠在丞相夫人肩上，隔着众人遥遥望向谢长寂：“我倒不这么觉得，若是陛下真的爱那位女将军，就应该知道，她不会想要做皇后的。”

第21章

谢长寂像是有所感一样，直直地望向她。

这种强烈的探视感让赵清璃觉得不适，她避开了谢长寂的视线。

丞相夫人听见赵清璃的话，想到那位向来恣意的女将军，辩驳的话哽住。

“可能吧，我们也不知道那位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不是吗？”

赵清璃难得有些执拗，小声道：“我就是知道，她不会想要当皇后的。”

丞相夫人看见一脸认真的赵清璃，宠溺无奈地捏了捏她这几日才长出些肉的脸。

“知道就知道吧，想来你们名字一样，应该是有一些缘分在的。”

“前几日你爹还奇怪说要去道士来看一看，怎么赵清璃将军才下葬你的病就好起来了。”

“大约是有一些际遇在的。”

“他们都说已死之人会给人托梦，你和皇后名字相似，她可曾来你梦中啊？”

“我们是不是真应该请个道士摆一摆阵，免得她要是缠上你。”

赵清璃看着陷入沉思的丞相夫人，担心再多说几句真会惹火上身。

讪笑着遮掩过去：“我就是胡乱说的话，算不得真。”

“陛下不是前些天沉迷道法，惹得群臣上书，这会儿若是找道士做法，那不是把话柄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送？”

“我就是胡乱说的，哪有魂魄什么缠住我的说法，我和那位皇后都没有见过。”

“母亲，你别多想了。”

“说了这么多话，我都饿了。”说着，赵清璃又夹了几块糕点往嘴里胡乱塞了塞，装作一副饿极的样子阻止丞相夫人的进一步询问。

丞相夫人的注意力果然又回到了她身上，给她斟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

埋怨道：“就是饿也不是你这么个吃法，喝些水别噎住了。”

话音刚落，赵清璃就咳嗽几声，脸涨得通红。

丞相夫人一边给她顺着背，一边扶着她喝水，嘴里也不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赵清璃就着丞相夫人的手又灌了几口水，才将嘴里的东西勉强咽下。

赵清璃又靠着丞相夫人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边一阵兵荒马乱，也吸引了谢长寂的注意。

谢长寂看着角落里因为咳嗽而脸色发红的丞相府千金。

不知为何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赵清璃。

之前赵清璃也是这样，吃东西从来不管大小，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这是她在外行军作战时落下的毛病。

因为不知道下一场战役什么时候开始，所以只能争分夺秒地多吃几口，然后就着水咽下，这样就算是一顿饭了。

谢母曾经想纠正她，可是她还是一样做派。

谢母拗不过她也就任她去了，只是让她在宾客在场的时候小口吃饭，说是不能丢了谢家的脸面。

赵清璃也因为这一句话，硬生生将自己的习惯扭了过来。

只是每次出征之后还是原来的样子。

谢长寂这会儿看见这样的赵清璃，竟然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这个毫不相关的人总是让他想起赵清璃。

赵清璃仰面躺在丞相夫人怀里还在缓过那一阵恶心难受，脸色有些泛白。

谢长寂突然想起了之前赵清璃在他怀里，也是这样毫无血色的模样。

他死死盯着丞相夫人怀里的赵清璃，心脏像是被突然揪紧。

谢长寂捂住心口，脸色发白倒在案桌上，呼吸越发困难。

他只能听见自己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皇上！皇上！”

有一群人涌上来，而刚才那双让他想起赵清璃的眼睛，则定在原地，隔着众人与他对视。

第22章

谢长寂突然晕倒在了台上，一场宫宴草草结束。

众人只能守在殿外，等着里面的反应。

赵清璃低垂着头站在最外侧，她看见谢长寂晕倒在她眼前，她还是下意识地担心。

她刚才差点忍不住跑到他身边，将手臂掐到青紫才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

赵清璃并不适应这样长时间的跪姿，虽然现在膝盖没有原来那样的酸痛感。

但是她这具身体才大病初愈，才养了几日，而今在日头下已经跪了快一柱香的时间。

她觉得胸口有些郁闷，心跳也有些不规则地跳动。

她正打算偷偷换一个姿势，就看见书墨从殿中退出来。

“各位都先回去吧，陛下身子不适，这宴会就到此为止了。”

“陛下说，只是因为暑气太盛，他有些胸闷无力，各位也不用守在这里了。”

“各位请回吧。”

赵清璃忙不迭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书墨连忙紧赶几步，跑到她面前，伸手拦住了赵清璃：“清璃小姐，陛下说让您留下。”

那一头沈行止就要跑过来，却被沈国公用力拽住，也渐渐没了声音。

赵清璃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丞相夫人，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随众人离开。

赵清璃在书墨的引领下到了内殿，看见谢长寂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床边。

暗黄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是说不出的好看。

他整个人像是赵清璃路过御花园时见到的那簇粉白色的牡丹花。

容色清俊，大约是因为中暑，面上是一片粉白。

头上、脸上、手臂上都是太医诊治时扎的针，更添了一种病弱感。

赵清璃呼吸一滞，痴愣了一秒才回过神来，快走几步跟上。

谢长寂看见她进来，一边命令太医将针撤去一边差使着内侍给她拿来凳子。

赵清璃战战兢兢地坐下，眼睛却不知道该往哪看，只能盯着太医装银针的布袋发呆。

她这才注意到，对于一个只是简单中暑的人来说，施这些针有些太过夸张了。

这些银针的大小还有扎的穴位，更像是治疗心慌心悸还有失眠头晕之类的疾病。

谢长寂见她盯得入神：“清璃小姐，你还懂医理吗？”

谢长寂好像格外喜欢叫她“清璃”，赵清璃想起年少时他们也曾这样亲密。

现在听来只觉得讽刺。

但是对于谢长寂来说，他是不敢在赵清璃面前叫她一句“清璃”的。

他只敢借着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