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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然是妻子心情不错，在廊前侍弄花草，那几盆花可都是她的宝贝。

若是哪日听到她扬声，不用说，必然是在训雪球。雪球是她养的一只通体幽黑的猫儿，总喜欢趁人不注意，霍霍她的花草。

每每听到她威胁雪球，“再有下次，就将你提着四只脚卖了，你听到没有……”

他总是忍不住好笑。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对待畜生都这样温柔耐心，每次生气说的话也一模一样，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难怪雪球不怕她……

可是很快，他们就搬离了那里，住进更大、位置更好的宅子。

因为宅子太大，伺候的人变得更多，连花草都专辟出两间花房，有专职的仆妇照看。

人是变多了，却显得宅子更空。

不过那时他早已无暇顾及其他。在前院，他的书房外，日夜坐满了等候他召见议事的人，再往外，还有他的侍卫，专伺候的下人……

而沈澜，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内宅。

他们住在一处，却像是隔了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从卿水阁出来，鹿林溪漫无目的，前世的失误早已规避，他闲暇时间多出不少。直到无意间走到春晓街，他们从前的家，见此间房屋正在售卖，他想也不想便将宅子买下。

那些他以为早已丢下的过往，原来都藏在记忆深处。当他走进那座宅子，点点滴滴，散在角落，从未忘却过。

当着顾辞的面，鹿林溪将地契放进书房的暗格。

顾辞看着他动作，“今天的龙舟赛很热闹，你去了吗？”

鹿林溪不动声色合上暗格，目光幽深，“去了。”

顾辞笑容一僵，很快遮掩过去，“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有没有为我龙舟上的风姿折服？”

鹿林溪低头整理案上书册，眉眼不抬，答非所问，“你明日还要当值，早些回去歇着。”

顾辞沉默半晌，点头应好。

转身时衣袖带过案头，将几本书扫落在地。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

“啪嗒——”

一个小木匣从鹿林溪袖子里滑出，正正落在两人眼前。

很精巧的一个盒子，顾辞一点也不陌生，是珍宝阁的首饰盒。

顾辞唇角的笑容凝固，整个书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盯着那个小匣子，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哈——”

顾辞先打破僵局，拾起地上的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对玳瑁耳珰。

“又是耳珰？”他拿在手里把玩，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换一个？就那么喜欢给姑娘家买耳饰？”

鹿林溪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好，这才转身拿过那对耳珰。书房里光线昏暗，顾辞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情。

只听见鹿林溪说，“对，喜欢。”

顾辞负在背后的手上，瞬间青筋暴起，语气倒还平静，“白玉耳珰送出去了？”

鹿林溪浓长的睫毛覆在眼上，没有抬头。与平日的冷峻模样不同，此刻他浑身散着凛冽之气，如山巅上的冰雪，高不可攀。

“你以为呢？”

顾辞没有鹿林溪的城府，更不像沈澜一般，能轻易戳到他的痛处。他是一个真正的，尚未及冠的青年，有着这个年纪理所应当的热血和冲动。

同时，他更有一颗柔软的，包容的心。

“我怎么知道？”

鹿林溪终于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顾辞看不懂的厚重情绪，他立了半晌，缓缓摇头，“没有，她不要。”

【第32章顾辞送的耳坠】

沈澜收到王婆子传话时，已经梳洗停当，准备睡下。

顾辞很少在角门的花园找她。

他不像鹿林溪，尊贵的出身与良好的家世令他的性格更温和，他无疑是上进的，却没有鹿林溪那种时时紧绷的急迫感。

他有许多的时间与沈澜相处，不必要等在角门的花园。

尤其是白天才见过面，他更会体恤沈澜的辛苦，不会轻易打扰。

沈澜没有挽发，只松松地拢了一个麻花辫编在脑后，穿一件家常的半新襦裙。

顾辞见状，面上登时露出懊恼神色，“是我的错，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

沈澜轻笑，拍了下他的手，“说什么傻话。”

她的动作透露着情人间的亲昵，“天气热，我且睡不着呢。你正巧送上门来给我解闷，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她自然看出顾辞情绪不对。

离得远远的，见他独自站在那颗桂花树下，垂头丧气的模样，像只无家可归的大狗。

所以在言语动作上，她比平日更显亲密。

肉眼可见，顾辞的脸色好了很多。

他握住她的手，微微俯身，柔声说道，“我不要奖励，我只想送你一件礼物。”

沈澜轻笑，“是什么？”

顾辞将盒子递出来，“是一对珍珠耳坠。”

沈澜心口疾跳。

她记起白日里鹿林溪发疯，送给她的那副白玉耳珰。她当时气急，随手将耳珰摔了，事后也没再留意过。

理所当然的，她产生了某种不好的猜测。

心中将鹿林溪骂了一万遍，面上却高兴道，“这么晚竟然还有惊喜。”

“真好看，你快帮我戴上。”

顾辞从未给女子戴过首饰，耳坠就更加艰难。且又是晚上，视野不好，总怕弄疼了沈澜，不敢下手。

沈澜的耳垂被他捏得发痒，可他笨手笨脚，根本戴不好。

横了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耳坠，顾辞甚至未看明白，她已将耳饰快速戴好。

笑盈盈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其实天上星子稀疏，光影昏昏，并不能看出好不好看。

可顾辞却觉得，此时此刻素着脸的沈澜，比任何时候都要美。

他再也忍不住，将那纤瘦窈窕的身子揽入怀中，将她抱起来，双脚离地。

沈澜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垂眸，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满满都是珍爱，“很美，美得跟做梦一样。”

……

端午节过后，沈澜十分忙碌。这是她前世今生头一次做这样的大事，翻看慕表姐送来的账册，勾勒自己心中香饮铺子的样子。

一座小楼呢，慕表姐全要她来运作。

花梨桌椅，松树盆景，睡莲锦鲤，总要用上好的材料妆点。举凡进去的客人，点盏香饮，看两本书，蝉鸣林幽的盛夏，如此消磨，岂不高雅？

即便是冬日，大雪压城，推开窗，客人在红泥小火炉前坐着，捧一杯暖茶，也别有一番韵味。

王慕宜以手托腮，笑盈盈道，“我已经能预料到，咱们的香饮铺子客似云来，日进斗金的场面。”

这日，沈澜与王慕宜商议铺子的修葺事宜。慕表姐听完她的想法后，立时大加赞赏。

沈澜有些羞涩，“东、西两市好多生意好的铺子，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成。”

“绝对可以！”王慕宜现在对她是盲目自信。

沈澜以茶代酒，两人碰杯。

“那就借你吉言。”

沈澜难掩兴奋。

自重生以来，她几乎是与从前完全换了一条路。初时当然忐忑，可渐渐地，她对未来的方向越来越清晰。

不是说香饮铺子一定要赚多少钱。

她在做的事情，连日以来的辛苦，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可她却从中找到更坚定的自我。

这话听起来或许像一句空话，但沈澜整整用了小半生，才真正体悟其中含义。

爱人先爱己。

永远都不要把自己活成另一个人的附庸。

谈完正事，王慕宜乜了眼沈澜，笑道，“如今京里的姑娘，人人都羡慕你命好。”

沈澜问：“什么？”

王慕宜摆出一副艳羡的神色，“顾六郎那般品貌、家世，竟肯为了你同一群舵手下场竞技，这样的痴情种，哪个女子受得了这个！”

沈澜笑，马上回击，“前儿你生辰，世子不是送了你一间铺面？原来姐姐喜欢这样的，不如我与世子说说。”

平阳侯世子是一个典型的武将，他疼爱妻子的方式，是如此质朴，且豪气。

王慕宜脸一红，啐了沈澜一口，“呸！亏我还念着你，想着若是咱们铺子开得好了，这间位置也好，可以拿来开分店。”

沈澜马上谄媚，“好姐姐……”

两人笑闹间，顾辞来了。

他一身藏青窄袖常服，宽肩窄腰，颀长挺拔，清爽利落。与王慕宜相互见礼后，视线便落在沈澜身上，唇边的笑意也没停过。

王慕宜见状调侃，“是我考虑不周，事情已经谈完，竟还占着沈澜不肯放，实在没有眼力见。”

顾辞笑容加深，“我就是个伙计，要听掌柜的吩咐。”

沈澜随即点头，装模作样朝顾辞眨眼，“正好，去将今日茶钱结了。”

顾辞含笑，目光温柔，“是。”

王慕宜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对她的眼睛与心情都极其友好。

外貌气度，两人实在般配，像是画上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两人坐得很近，沈澜的袖子随意搭在顾辞的小臂上，问王慕宜道，“众安桥的北瓦新来了演影子戏的伶人，要不要一起去看？”

王慕宜想也不想拒绝，“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得回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