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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眉：“你眼下身子究竟如何？”

话落，轮到唐言欢沉默。

她垂眸看着眼前摆了一半的棋局，黑白分明又势均力敌着。

唐言欢深吸气，缓缓从喉中道出句：“王爷，倘若我扶持你为帝，天下苍生是会比现在更好，亦或更差？”

第三十三章

听到这话，郁扶川瞳孔微颤。

虽然他从前找到唐言欢，给的理由便是郁瑾州无能，不如他来夺位称帝。

但……

郁扶川敛了敛神，沉声问唐言欢：“我给你的信，你都看了吗？”

唐言欢不知他提起这一遭做什么，下意识答应：“都看了，还要唐你如此有心，让我知道我娘亲与族人的近况。”

见她这般，郁扶川愈发不解。

他眸光晦涩难分，只问唐言欢：“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让我取代郁瑾州，成为新的君主？”

唐言欢终于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没能想起她还有最后一封信没看。

她思虑再三过后，斟酌着回话：“倘若你比郁瑾州更有能力，扶持你为君主我也不觉有所问题，毕竟都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可我不是为了这天下苍生。”郁扶川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唐言欢疑惑看向他，却见他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郁扶川就已经转过身去。

他背对着唐言欢，又莫名道：“本王知道你的想法了，那就先这样，你且等本王好消息便是。”

言罢，他抬脚阔步离去。

唐言欢看着他背影，心底莫名涌上股不安，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但如今的郁扶川已得民心与军心，再加上郁瑾州近段时日所做的一切，他要是想斗一斗……也是斗得起的。

只是要真逼宫成功，那郁瑾州又该何去何从？

唐言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担心郁瑾州，明明她是最恨他的才对。

她抑住那些不该有的感情，收回思绪，而茅草屋中已无旁人。

皇宫，朝阳殿外。

郁扶川在殿门口站得笔直，旁侧周来谦神色焦急。

他不住劝着眼前这位刚拿了军功的王爷：“高河王，皇上体恤您劳累，特准你休息三日后再来入宫面圣，您还是先回去吧……”

郁扶川不为所动，只坚定道：“本王要见皇上。”

见他如此倔强，周来谦愈发无奈。

他耐着性子，又跟郁扶川解释：“奴才不是刚跟高河王说过，皇上正在和几位尚书议事，现在无空见王爷。”

郁扶川闻言，眉头不由得一拧。

他看着眼前紧闭的朝阳殿殿门，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撩开衣袍跪在了殿门前。

周来谦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劝阻，就听见郁扶川高声道：“臣郁扶川，平定北疆战乱，特来向皇上求一封赏！”

字字句句，可谓是掷地有声。

众人纷纷侧目，周来谦也没了办法，只得在旁边干着急。

而在此时，朝阳殿门也终于打开。

郁扶川抬眸，就瞧见了郁瑾州坐在主位上。

他面容阴沉，两侧都跪着朝中重臣。

郁瑾州目光遥遥落在他身上，带着威压的声音悠悠传来：“高河王如此着急，是想要什么封赏？”

郁扶川无半分畏惧，直直对上郁瑾州眼神。

他不卑不亢，咬字格外清晰：“臣还欠辛木——亦是高河王妃一场名正言顺婚礼，臣愿以军功来换，请皇上为我们证婚！”

第三十四章

这本不是什么过分的理由，但话落之后，周围却莫名安静了下来。

郁扶川不动如山，静静等着郁瑾州答案。

而郁瑾州迟迟不语，面容隐在一片晦涩当中。

众臣们不知辛木是唐言欢后来编造出来的名字，只当是谁家小姐，也没有多问。

也不知过去多久，坐在主位上的郁瑾州终于有了动静。

他抬起头来，脸上无悲无喜：“今日就先议到这儿，众爱卿且先回，高河王进来说话。”

大臣们没有异议，很快告退。

郁扶川依言踏进殿中，身后殿门缓缓关合。

宫人们也被遣散，偌大的朝阳殿里只余郁瑾州与郁扶川二人。

郁瑾州眸光深暗，只是跟郁扶川说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语罢，郁扶川唇角微勾。

他并未隐瞒，直接点了头：“辛木是臣弟的王妃，臣弟当然知道她在哪里。”

“她不是！”郁扶川话音刚落，就被郁瑾州厉声否决。

他如鹰般的目光紧紧勾着郁扶川，近乎咬牙切齿：“她是唐言欢，是朕的皇后！”

面对帝王的雷霆之怒，郁扶川也没有半分慌张。

他神情始终是似笑非笑着，平静问郁瑾州：“皇上为何要说臣弟的王妃是您的皇后，是旁人这样告诉皇上，还是臣弟王妃自己与皇上说过？”

“臣弟分明记得，臣弟王妃从始至终都在跟皇上解释，说她从未见过皇上，也不是先皇后。”

“是皇上不肯相信，硬将臣弟王妃带进宫中令她饱受非议，令她忧思过度病情又加重！”

“如今臣弟凯旋，愿以军功换与她做几年夫妻，难道皇上这都不准许吗？！”

从头至尾，郁扶川的情绪都没有太激动。

他仔细观察着郁瑾州眉眼的变化，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意味深长。

而郁瑾州有心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看着淡定从容郁扶川，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一句：“她还好吗？”

只提到这里时，郁扶川眸中才覆上一层冷意。

他声音发沉：“她好不好，皇上应当最清楚才对，怎会来问臣弟呢？”

郁瑾州再度无言，放在膝上的手默默攥紧成拳。

他当然知道唐婉君会是什么模样，太医都说她只余半年，那份憔悴不用见面也能浮现眼前。

那她这半年……到底要怎样过才能不留遗憾？

嫁给郁扶川吗？

郁瑾州被困在一团又一团的丝线当中，剪不断也理不乱。

但他清楚一件事，那便是郁扶川对唐婉君感情。

他阖上发沉眼皮，轻轻叹息：“但朕知道你并不爱她，同理，她也不爱你。”

“你们是以利益才纠缠在一起，或许是朕的皇位，或许是她被流放去宁古塔的族人。”

到底是能登上龙椅的人，三言两语就说出了根本。

郁扶川自然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有准备瞒。

因为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那把龙椅。

他只是固执的认为，只有登上九五之尊的高位，才能得到想要的人。

为此他倒是愿意去搏一搏，反正也闲散太久。

郁扶川眼底闪过勃勃野心，问郁瑾州：“所以，龙椅和辛木，皇兄愿意给我哪一样？”

第三十五章

殿内气氛一瞬凝固。

郁瑾州缓缓睁眼，带着异于常人的沉稳看向郁扶川。

他轻声发问：“你又拿得稳哪一样？”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杀意蔓延。

郁瑾州看着这张跟自己模样相似，却更多骄意的面容，眸光反而愈发平静。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莽撞过。

嫡出的皇子身份，权贵们将他捧入云层，无论去哪里都能享受到赞誉与恭维。

那时的他被众星捧月，没有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相信在他上位之后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所以他握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骄傲地登上高位，以为治理国家人人都能为。

可他坐上去之后，才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郁瑾州眸光深重，没等郁扶川回答，就又开了口。

“你自以为得了民心又军功赫赫，就有资格与朕相争，但你闲散多年，对朝堂风云又了解多少？”

“想与朕争，朕只能说你十年前败一次，十年后依旧。”

郁扶川闻言拧眉，从牙关里挤出来字来：“十年前的皇兄，难道不是依仗唐家才有今日？”

面对这样的轻视在，郁瑾州也未恼。

他拿起桌上一本奏折，慢慢答了：“那也是朕天命所归，碰得上天时地利人和，你生不逢时，在你想争的时候没有第二个唐家能扶持你。”

郁扶川到底年轻，听到这话顿时就沉不住气了。

他往前逼近一步：“不需要那些，我照样能拿到我所想要的一切！”

郁瑾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说：“那你就去试试吧，只不过朕要提醒你一点，你如今犯得是逆反之罪。”

“倘若你现在收手，告诉朕唐言欢在何处，朕可以放过你们，甚至是唐家剩下的族人。”

“但你若执迷不悟……”

郁瑾州抬眸，眼底尽是锋芒：“朕最多留你一具全尸。”

听到这话，郁扶川后背倏地一冷。

他这时才有意识到，郁瑾州到底是天子。

但他也没有了露怯，镇定下思绪后，朝郁瑾州轻轻一笑：“那到时，只希望皇兄能有这个机会。”

撂下这句话后，郁扶川转身离去。

待到殿门重新合上，郁瑾州才沉声唤来暗卫。

他干脆利落的吩咐：“跟着高河王，看看他都去了什么地方。”

暗卫颔首，很快闪身离去。

城郊外。

茅草屋里。

郁扶川已从皇宫打了个来回，清晨走时唐言欢在与自己对弈，此刻傍晚，她还坐棋盘前。

望着她纤瘦的身形，郁扶川心头刺痛。

等他登临皇位，她却不在了，这一切还有什么用呢？

他本就是为了替他报仇，才肯去争这个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