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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殷姝把针别在绣布上，手指轻轻抚着那条金龙，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真好看……”

　　沈殷姝忽然有些自恋地觉得，自己绣的这条龙，可比姜宴卿朝服上的那条龙好看多了。

　　她轻轻笑了一声，反倒越是没有困意了。

　　“莲蓉糕……杏林公子，你吃啊……”一旁的彩月低声说着梦话。

　　沈殷姝笑意加深，推了推她的肩膀，“别趴在这儿了，快去床上睡吧。”

　　“哦……”彩月半睡半醒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到了沈殷姝床边的软塌上，直接倒了下去，又睡着了。

　　沈殷姝无奈地起身，拉了个被子给彩月盖好，自己又到绣架边继续。

　　也不知道绣了多久，只觉得手指头都有些酸的时候，沈殷姝也忍不住打着哈欠，趴在了架子上，睡着了。

　　殷姝阁下，沈清辞立在黑暗之中，看着二楼亮着灯，但敏锐的五感却告诉他，楼上的人呼吸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没有……回床榻上去休息吗？

　　沈清辞迟疑了一瞬，迈步上了楼，在二楼窗边停下脚步，便顺着微开的缝隙，看到沈殷姝趴在绣架上睡着，神情顿时一沉。

　　迟疑一瞬，沈清辞轻手轻脚地进到了房间内，拿了屏风架上的斗篷，想给沈殷姝盖在身上。

　　暗处忽然一道冷风袭来。

　　沈清辞反射性地躲开，转回去的时候，冷云的剑停在了沈清辞的面门之前。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沈清辞，无声开口：“出去！”

　　她只是人有三急，离开片刻，没想到沈清辞竟然进到了郡主的闺房之中来。

　　这怎么行？！

286、姐姐，救命

　　沈清辞一言不发地看着冷云，出去了。

　　冷云一直盯着他，等到他下楼，身影彻底隐匿于黑暗之中，才收剑入鞘，轻手轻脚地走到沈殷姝的面前去，“郡主？”

　　她很轻地推了推沈殷姝，“到床上睡。”

　　“嗯？”

　　沈殷姝长时间绷着神经没休息，这会儿头都有点疼，皱着眉头，半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有些懒散地半靠在冷云身上，回到自己的床榻，几乎是和彩月一模一样的动作——

　　直接栽上去就没起来。

　　冷云把被子给沈殷姝盖好，将屋中烛火灭掉，转身出去了。

　　她反手，动作极轻地将门关好，冰冷的眼神扫过院子里各个角落，暗忖：这些暗卫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竟敢放人进郡主闺房？！

　　但转瞬，冷云又想到，沈清辞是沈殷姝最信任的手下。

　　他平素进出殷姝阁也是常事。

　　暗卫们怎么可能会拦？

　　她现在有心想召唤他们出来，吩咐一声，盯住沈清辞不得靠近沈殷姝半步，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

　　沈殷姝万一知道了，生气，那可就不好了。

　　纠结片刻，冷云皱眉把这件事情按在了心底。

　　她以后必定寸步不离地盯着，不能让任何人对郡主有任何觊觎行为。

　　……

　　夜色里，沈清辞隐身与暗处，神色阴沉。

　　他跟在沈殷姝身边这么久，除了治疗病人，盯住船厂造船等等非常要紧之事，沈殷姝才有累到废寝忘食的时候。

　　如今就为一件衣裳，大小姐竟然这么累！

　　沈清辞沈知自己没有立场，但心底依然怨愤，对姜宴卿十分的不满。

　　可他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守的本分。

　　也不过是在心里不满些许。

　　他立在暗处，站了良久良久，久到天方微露白，才无比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他愿意做大小姐的影子。

　　只要大小姐欢喜，高兴，他便一切都好。

　　……

　　沈殷姝熬了夜，第二日几乎睡到了午时。

　　百善堂是没得去了，起来直接用午膳，就又坐到了绣架前去。

　　刺绣这事儿，以前在沈殷姝看来，就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

　　但当她真的静下心来做的时候，却发现，即便是这样翻来覆去一直重复同一个动作，竟然也会让人上瘾。

　　她就上瘾了。

　　并且看到画好的图纸被自己一点一点绣出来，心里还颇有些成就感。

　　她绣的有点上头，除了吃喝休息，去看爷爷，这一日开始，连百善堂都不去了，一头扎到了刺绣之中。

　　刺绣的日子，时间过的真的很快。

　　眨眼就到了十一月末。

　　给姜宴卿的那一身礼服已经初具雏形。

　　但还有好多的细节要整理。

　　十一月二十六那日，降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沈殷姝在殷姝阁烤着银丝炭，看着雪，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点压抑。

　　冷云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久了，也能从她的表情之中看到点端倪来，忍不住就问：“郡主是不是想见殿下了？”

　　最近朝事繁琐，沈殷姝和姜宴卿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两人的关系一直很稳定，似乎过了那个成日里腻在一起难分难舍的阶段。

　　就算几日不见，沈殷姝虽然觉得想念，但知道他忙碌，也并不心慌。

　　冷云这般问，她随意地便摇了摇头，“也不是。”

　　冷云不太能理解沈殷姝的心思，只好闭嘴不说话。

　　彩月却看着那雪，咬了咬唇。

　　她想起很早以前的一桩陈年旧事。

　　在江州，小姐与傅家第一眼看到傅柔，接她离开的时候，便是初雪之日。

　　小姐莫不是想到了那个贱人?

　　但彩月也不敢直言。

　　她怕万一是自己想多了，这会儿提起来，反倒引的沈殷姝心情不好。

　　傅柔是个白眼狼。

　　没有人喜欢想起害自己的白眼狼。

　　沈殷姝看雪看了半个时辰，今日又是月信，身子实在疲累，难得没有去碰那绣架，吩咐彩月准备吃的，用了晚膳后，就早早休息了。

　　阁楼内被熏的暖烘烘的，外面的大雪妨碍不了屋中的温度。

　　沈殷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随着香烟袅袅，睡梦里的她踏进了迷幻的梦境。

　　梦里有现代那一世和父母在饭桌上沉默进食的场面。

　　有胎穿沈殷姝后，被沈老爷子抱在怀中，用他的胡子逗着笑的场面。

　　画面像是放电影一样，飞快的转换。

　　然后停留在了一个满脸脏污的小女孩脸上。

　　那个小女孩干瘦的厉害，以至于脸上的那双眼睛大到有点吓人。

　　大冬天，寒风刺骨，她却只穿着一件破烂开洞的衣服，还能看到里面青青紫紫的伤痕。

　　她扑过来抱住沈殷姝的腿，哭着喊：“姐姐，救命。”

　　然后，那个可怜兮兮的女孩子的脸，在飞速地变换，变成了得意的傅柔。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殷姝，眼睛里面尽是骄傲：“你是医仙又怎么样，你救不了那个老不死的，救不了你自己，救不了那个男人！”

　　“你是沈家大小姐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我踩在脚下？”

　　“真蠢，蠢货！”傅柔咯咯娇笑，那笑声在黑暗中越传越远，让人毛骨悚然。

　　沈殷姝猛然翻身坐起，怔怔地看着屋子，反应过来，原是自己做了噩梦。

　　梦境那般真实。

　　许多从来不愿回想的过去，在脑海之中逐渐变得清晰沈白。